闫主任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特容易吧人带到故事里面，说到白雪儿自杀这里，做了狠命个刺心脏的动作，我心头狂跳一阵，就好像看到了白雪儿那如水枪般喷射而出的血柱……

        实在残忍，想想巧巧也是这样一个正值最美年华的女孩，却遭到了人间惨剧，我心里又难过几分，那边陈定这个死胖子不耐烦了，催着闫主任继续说，他也是入了故事。

        闫主任说得口干舌燥，又喝了口茶。

        王杨其实设想过自己杀死白雪儿的场景，只想了那么一下就打住了，那个他曾经无望地爱着的美丽少女，他为她不惜杀了郑峻生，不惜作为白家的利刃血洗郑家，到头来得到了什么？他又想要什么？

        “王杨……”白雪儿口中不断吐出浓血，身体止不住痉挛，却连痛哼的力气都没有，她慢慢睁开眼，眼中有了神采，王杨怔在那里，那些幻化出来的尖刺消失了，他有些魂不守舍。

        白雪儿要死了。

        王杨这会清楚知道这个现实，这点突然出现的神采只是弥留世间的回光返照，却如同希望之光照进了王杨的心底，脚下却像生了根，动不了半分，只能死死盯着她。

        他明明想笑。

        “王杨！”白雪儿又喊了一声，使出了最后的力气，笑了笑，嘴角涌出的血又把这笑掩去，“我喜欢你。你总能把我从讨人厌的地方带走，远离一切烦恼……你大概不知道吧，在我的眼里你就像是个英雄，我的英雄……即使后来知道了你是个妖怪。”

        王杨颤抖着嘴唇，“你骗人……”

        “我走了。”说这些话掏空了白雪儿所有的生命力，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已经只有气流声，美眸阖上，如雪肌肤惨白。

        王杨脑子里突然翻滚出一段记忆，那是郑峻生上他身时的记忆：

        “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我喜欢，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他知道白雪儿没有骗他，那些东西都被他刻意忽略掉，逼着自己说全都是谎言，这样才能使怨恨更深。

        王杨魔怔似的跌坐在地，“雪儿，你别死，别死啊！”王杨抱起白雪儿渐渐冷下去的娇躯，“不要死，不要死！啊……”

        王杨身上的魔气不断涌现，他将手按在白雪儿的天灵盖上，拼命输过去，然而失去了生气的躯体就像根木头根本容纳不了魔气，只是像烟一样溜走。

        “不要死，不要……”王杨都没注意到自己可以为一个人流下眼泪，可以为一个人癫狂。

        见魔气没有作用，王杨现出原形，凝起魔气化出一把刀，想都不想就把自己手上的肉割下来，送到白雪儿嘴里，死人哪里会懂得吞咽？王杨低低呜咽，用魔气来引导白雪儿将他的肉吞下去，“你吃啊，吃啊……不要死……”

        萧敬这会还有意识，他没有想到白雪儿会自杀，救不了几十年的老友，如今老友的女儿也死在自己的面前，莫大的讽刺啊！萧敬恍惚了一会，突然看到王杨割下自己的肉喂给白雪儿，万分震惊，愣了一会，随即想通了，王杨原身是白首太岁，关于太岁的传说他也知道一点，“久食，轻身不老，延年神仙。”，太岁的肉就像唐僧肉，吃了可以不老不死，像太岁一样长存于世——王杨想让白雪儿吃自己的肉复活。

        可是这能够做到吗？复活不被天地认同，萧敬复活了王杨，迟早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他自己也知道。

        萧敬长长叹息一声，拖着伤残的身体，离开了白家。

        白雪儿到底是没有活过来，王杨把自己身上的肉全都喂给白雪儿也是救不会了，一心赴死的人是真的死了，神仙都救不了。

        “那后来呢？王杨怎么样了？你说他是不老不死的太岁，那他现在应该……还活着吧？”陈定迫不及待追问下去，不过一想到那种怪物忍不住哆嗦。

        闫主任低低笑了笑，有点诡异，卖了个关子，“猜猜王杨最后做了什么？”

        我皱了皱眉，不太喜欢去猜测别人的结局，陈定装模作样叹了一声，学着闫主任的口气说，“王杨痛失所爱，带着白雪儿的尸体离开上海滩，也没有回断青山，因为那里有不堪的回忆，他走了很久，走到罕无人迹的深山古林，将白雪儿葬在河边，自己搭了个茅草屋，陪着她……”

        “怎么样？”

        我嘴角抽搐一下，心想这小子是电视剧看多了吧，闫主任摇摇头，揭露谜底：“爱能够使人发狂，王杨就是典型的例子。”

        哎，王杨是妖……喔，是魔，不是人！

        王杨毕竟入了魔瘴，发起狂来谁都得遭殃，他握着尖刺，狂笑着搜遍每个角落，将白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全部杀光，像个得了精神病的病人，嘴里不知道说着些什么东西，将白家大宅搜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痴痴望着白雪儿，把她抱到池边洗去脸上的血迹，她的肌肤还像生前那般红润细腻，就像只是睡着了——太岁肉换不回白雪儿的命却暂时保存了肉体。

        “雪儿要永远陪着我。”王杨不知道自己怎样举起刀的，待回过神来，白雪儿脸上的皮被完整地割了下来，他心忽然安静下来，将这皮仔仔细细按在自己的脸上，浑身魔气翻滚，他朝水里一瞧，白雪儿的脸清晰倒映在池水里，唇红齿白，身段窈窕，婀娜多姿。

        王杨笑起来，发出白雪儿的声音，“我们一起走，一起走。”他不去理会一地的尸体，九棺封魂阵也抛到了脑后，一心想离开。走到门边的时候，看到白雪儿用过一次的油纸伞倒在地上，他记得那时真喜欢她打着伞，独自站在黄浦江边的背影，孤独又美丽，仅属于他的背影。

        时至如今，他依旧孤苦伶仃，走在无人的路上，丢失了心。

        闫主任说完了，又喝几口茶。

        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披着人皮的异形，想想都心里发毛。沉默了许久，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脑子里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信息，还没有完全消化，只是觉得故事说到最后，竟然有点熟悉感……我抬起头，恰好与陈定对视了一眼，他的眼里也有着迷惑和震惊，于是一起盯着李小墨。

        李小墨抄手就敲了陈定的头，我将哀嚎的陈定推开，“李……小墨，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故事真实得就像身边发生的？”我还不太确定要怎样叫李小墨，之前想的李天师，或者跟陈定喊姐都有点不对劲，不过直呼名字也……没熟到这个程度，姑且喊全名。

        李小墨无语翻了个白眼，“我哪里知道。”

        陈定嘿嘿笑了几声，“姐神经比较大条。”

        某人又哀嚎起来。

        “那个旅馆……”我有点迟疑，慢慢地说，“也有一只太岁是吧，这世上不只一只太岁？还是说是同一只？可是有点不像，王杨没有孙子吧……”

        我正说着，李小墨眼睛慢慢瞪圆了，她猛然一拍桌面，“就是他！”

        “怎么了？”闫主任被吓了一跳，我忙上前捂住李小墨的嘴，扭头对闫主任笑道：“没事没事，哈哈，打扰了那么久，我们也该走了，对吧？”我朝李小墨使眼色，奈何这神经大条的妞没有领会到我的深意，毫不留情狠踩我一脚，紧接着又送了我一拳，简直是对付流氓的招式。

        我痛得话说不出来，缓了老半天。陈定溜过来，凑到李小墨耳边，“姐，咱们先走，闫主任知道太多的话对他不好吧？”

        李小墨想了想，也是这个理，闫主任知道了萧家不少的秘密，但还是不要牵扯进这些事之中的好。李小墨皱眉，大概知道自己打错人了，也不好拉下脸来道歉，推开门火急火燎走在前面。

        唉，要这个性格火爆的妞道歉是没指望了，我皱着脸揉着肚子想着。

        闫主任为我们解了不少谜团，但是还没完，既然李小墨这样确定，那基本上已经确定破落村子的旅馆带着孩子的老人就是“王杨”，按理说到了这里就说完了有关萧家的秘辛，可我就有一种感觉，事情还牵扯到更加多的东西。

        “姐，你要去哪里？”出了医院，陈定屁颠屁颠跟上李小墨的步子，一脸讨好。

        李小墨轻咳了两声，故作严肃，“去找郭大顺！”

        “诶？”

        这下不仅陈定吃惊，我也感到奇怪，“现在还没有线索，郭大顺也没机会登场显摆啊。”

        李小墨显然不是有耐心跟我们解释的，才第二句话就冒出点火气，她摇摇腰间的紫金葫芦，“事情还有后续，去找郭大顺没错！”

        在闫主任那里听他讲了老半天的故事，我老早就饥肠辘辘了，这会也没给她什么面子，“不去，我饿了。胖子走去吃东西！”

        我没看李小墨，直接越过她，揽过陈定的肩膀，呼了几声，“走走走！”

        陈定有点懵，他力气比我大，没怎么反抗就被我拉走，我得意了五秒，只感觉身后传来阵阵寒气，好像冰山就在身后，陈定也感觉到了，腿有些抖起来，“我们还是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