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君然的热度非同小可,这回绝对上40度了。我哆哆嗦嗦地拿来体温表,甩好后插入君然的腋下,君然的臂弯处烫得惊人,我想那体温表不用量三分钟,半分钟就足以上升到头了。
量上体温表后,我叫醒了伯母。我的心慌得要命,刚才梦中的可怕情景仍然历历在目,我想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或许这回真的是在劫难逃了?一阵晕眩,我差点没站住,我强撑着,搀着伯母回到了君然的床前。伯母注意到了我的异常神色,她似乎也感到事态严重,临走把伯父也推醒了。然后伯母用她那有力而温暖的手拉着我,伯母的坚定给我以力量,我想我必须振奋起来,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倒下。
体温计拿出来了,41度,极度高烧。我按响了床头的按铃,“病人高烧,快来人。”
不一会儿,值班医生和护士推门而入,急救车也哗啦啦地推了进来。我赶紧跑到辰辰的沙发前,力图用身体来挡住声音的传播,虽然此举应该没什么效果,但是幸运的是,辰辰没醒,他仍然睡得很香甜。谢天谢地,幸亏辰辰不曾醒来,否则的话,真要将我劈成两半了。
我迅速返回到病床前,由于跑得太快,又是一阵晕眩。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血液供应不上似的,动作稍微猛一点,就感到头晕目眩。
我看到医生在神经质地摇着头,难道连医生都束手无策不成?我们三双眼睛期冀地看着医生,好像他是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然而从医生嘴里说出的话则令我们大失所望,“什么药都用了,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物理降温了。”
“物理降温?”伯母不解地重复着这四个字。说实话,在病人家属眼里,不用药而只采取物理降温的方法,无异于在说明这个病人已经无药可救,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用冰袋在额头、腋下、腹股沟处进行冷敷,可以有效地控制体温,以免高烧对病人的脏器造成损伤。待药物对炎症起作用了之后,炎症被控制住了,自然就不会再烧了。”说完以后,看到我们仍然愣在那里回不过神来,就又加了一句,“有冰袋吗?”
“有,有。”我赶忙跑到小冰箱处,蹲下来,打开冰箱门,取出了已经冻得硬邦邦的矿泉水瓶子。当我捧着这些瓶子站起来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我站立不稳,摔倒在地,随即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恍惚惚地,我似乎看到了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处亮光,摇摇晃晃地在移动着。我浑身虚弱得连使劲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就在原地待着,不管自己身处何地,既来之则安之了。
慢慢地,这个亮光移到了我的身旁,我这才看清,原来它是一个团状物,也说不清楚它是什么,就像是一团棉花被举到了空中,然而不同的是,这团“棉花”会发光。
它悠悠地靠近我,似乎在我的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住它似的。
它感兴趣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就像做出了决定一般,扑向我,与我合二为一了。
我就这样神志恍惚地挨着时光,慢慢地,就像蓄电池充好了电一样,我的精神渐渐地恢复了,我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支输液瓶子,我本能地认为这是君然的。我想起了君然,君然怎么样了?烧退了没有?我急切地想去寻找君然,我想起身,然而却没有成功。一来我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没能使自己直立起来,二来我发觉君然根本不在我的身旁,或者说是我根本不在君然的身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输液瓶子居然是我自己的。
“别动,躺好,你需要静养。”一位小护士在照顾着我。
“我?”我在努力地回想,尽力串起记忆的链条。
“你晕倒了,你的血色素只有5克,严重贫血,这不在给你输血呢。”小护士的话省去了我的思索,我完全想起来了,在我拿着冰冻矿泉水瓶子站起来的时候,我倒下了,被送到了这里,这里应该是急救室吧?
“高烧的那位病人怎么样了?”最让我牵挂的还是君然,我现在真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君然的身边,但是这个小小的血液瓶子拦住了我的去路。
“他的情况还可以,你就不要操心别人了,先把自己养好再说吧。”这叫什么话呢?什么叫还可以?是退烧了,还是没有退?还是另有隐情不想直说?
“他退烧了吗?”我直截了当地问道。
“好像还没有,不过应该控制住了。”小护士的话很模糊,让我产生了不安的感觉。
“还有多长时间,我的液体才能输完?”我真恨不得拔了针头立刻到君然的身边去。
“别急,大约再有半小时吧。”说完,小护士又同情地说道,“你要把自己养好,才能去照顾别人啊。”
她说得对,如果我自己都出现了问题的话,那我不成别人的累赘就算不错了,还怎么谈得上去照顾别人呢?想到这里,我安静下来,我知道此时再多说什么都是枉然,一切必须等我输完液以后,才能再作打算。现在我必须以逸待劳,尽量养足精神,等过半个小时,液体输完,才好有精力去为君然排忧解难呀。
于是我不再言语。
此时我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心急如焚?这个词汇一定要用在你身不由己的时候,才能够更显它的威力。
我的脑子很乱,杂七杂八的什么念头都往我的脑子里钻。什么我病倒了,君然怎么办?辰辰怎么办?妈妈该多么心疼?伯母该多么着急?等等等等,全是源于我生病的联想,这些想法一股脑地塞到我的思维里,我简直要爆炸了。
不行,我告诫自己,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在这场与命运的较量中,我的角色举足轻重,我的作用至关重要。因为有亲人们需要我,而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智慧的我,而不是一个乱了阵脚的慌乱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