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第三十八章
“感谢,感谢。雪儿是个好孩子,这些天多亏了她照应着。”伯父伯母说的是真心话,不是客套话。在这些天当中,我们之间建立起了一种相互的信任和依赖,俨然一家人一样,不需要用外在的客套来修饰或夸耀。
“应该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爸爸的话让我羞红了脸颊,难道他们已经互相认同了亲家的地位?
“雪儿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伯母发自内心地道出了心中的感受,“可见您这做父亲的教导有方啊。”
“您过奖了,君然是个难得的人才,他的才干令所有人赞叹不已。”爸爸的话虽然不掺有丝毫虚假的成分,但是依君然现在的情况来看,也许他的才干将会成为过去式了,因此这句夸奖话让人听来倍加伤感。
“君然一直没有醒来吗?”我赶紧岔开话题,一方面提出了我一直挂念的问题,一方面转移一下话题,免得出现尴尬的局面。
“刚才醒了一下,喝了点水,还问起你跟辰辰呢。”伯母答道。
“现在情况怎么样?”爸爸关心地问道。
“术后高烧,已经控制住了,伤口很痛,要靠止痛药。”伯父简单介绍着君然的近况。
“总是要有个过程的,坚持一下会好起来的。”爸爸安慰二老道。
“只怕过了这个坎,还有更大的坎要过呢。”伯母的话让在场的人无不为之而痛心。是啊,君然这辈子注定将要跟命运做着无休无止的抗争,他前面的路将会充满了艰辛,这是明摆在那里的事情,任何劝慰都不可能化解它的存在。
沉默,包含着太多的信息,有惋惜,有同情,有祝福。大家在沉默中彼此依恋着。
“呦,你们该吃晚饭了吧?”爸爸猛然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饭菜,抱歉地说道,“打扰了,饭菜都凉了。”
“没关系。”伯父真心地说道。对于两位老人而言,诚挚的关心比任何美味都来得重要。
“谁也说不准自己的人生会有什么变数,但是有一点却是自己能够把握的,就是永不向命运低头。”爸爸的话铿锵有力,听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爸爸的临别赠语久久地在空中回荡着。
由于辰辰的关系,我没能出去送爸爸,只在房门口目送着爸爸远去的身影,直到在楼梯口处消失为止。
我跟父亲从小就是聚少离多的,很难得有比较整块的时间待在一起,闲聊也好,谈天也好,对于我们父女来讲,都是一种奢求。
我不知道将来爸爸老了以后,会不会有机会大家坐在一起,好好地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不要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
说来我的要求并不高,我只不过是想要过一种平平常常的普通人家的生活而已,安然,舒适,休闲,一切都十分自然而随意,这样的生活在我的心目当中堪称神仙般的日子。
可是现在,就连这个最低要求对我来说都难以得到满足,我感到我就像是一叶小舟,被命运的大浪推来推去,身不由己。
当父亲的身影看不见以后,我的思维也收了回来,现实当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首先我要去看看君然,抚摸他的脸颊,握紧他的手,我相信君然会感受到我的关爱的。
君然的体温很正常,呼吸也十分均匀。似乎不必担心,只需等药物的力量过后,自然醒来就行了。
我转头去寻辰辰,他正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呢。奶奶给他打开了电视机,这个时候正是放动画片的时候。《变形金刚》是每个男孩子的最爱,辰辰也不例外,看得入迷了。
伯父伯母的晚饭很简单,稀粥,凉拌小菜,主食是一碟好小好精致的小窝头。
我觉得趁此机会,有必要跟伯父伯母讨论一下以后的安排问题,毕竟君然现在已经过了危险期,没有大碍了,大家可以轮流来陪伴他,不用再像现在这样全都待在这里。
我话还没出口,伯母倒先说了出来。
“雪儿,我跟你伯父商量了一下,我们要不要分头来陪伴君然?”真是想到一块去了。
“伯母,我也是这样想的。您和伯父有地方住吗?”我很希望伯父伯母能够在床上睡个好觉。
“有,君然在北京有长租客房,我们可以到那里去休息。”我听了,心想那就太好了,住的问题解决了。
“好的,那您和伯父白天来,我带辰辰晚上来。”我已经把辰辰视为与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真难为你了,雪儿,你带辰辰回家,会不会给你家添很多麻烦?”伯母不安地问道,“但凡有一点可能,伯母也不会让你走这一步的,哎……”伯母的心思我明白,鉴于辰辰现在的情况,也只有我能够跟他相处。
“您别担心,没有问题的,我妈可喜欢孩子了。”我宽慰着伯母。
方案定好了,早8点到晚8点为交接班的时间,伯父伯母值白班,我带着辰辰值夜班。白天辰辰由我带回家,今天夜里再将就一次。
“伯母,医生对君然的病情是怎样说的?”这两天医生查房的时候,我都没在场。
“哦,医生说术后一周拆线,做泪腺修复术,一个月后安装义眼。”伯母简单介绍道,随后又以一种十分郑重的语气继续说道,“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君然的心理状态。”
我明白伯母的意思,外在的一切都不是问题的根本,内在的心理状况才是重中之重。一个人仅从外面施加压力是击不垮的,而源自内心的放弃才是最可怕的。
我没有再说什么,我在思考,我在设想着以后的生活,一个尚不成熟的计划子在我的心里形成了。
我来到君然的身旁,再次细细地观察着这张缠满纱布的脸。我在脑海里极力想象着君然的容貌,他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这点上,辰辰完全继承了他的基因。他的那双眼睛对我来说,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我还没有看见过它几次,它就永远地消失了,再也看不到了;熟悉的是,他的眼睛乃至眼神都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成为永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