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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若非甘愿
小说名称:《玲珑心劫之千年傀儡师》 作者:落樱缤纷 字数:3380 更新时间:2015-11-22 15:14:21
     白辰醒来已是次日清晨,还是维持着昨晚俯卧在桌面上的姿势,一夜未动,可见是醉得相当厉害。额角疼痛欲裂,禁不住抬手揉按,不想肩上的兔绒披肩悄然滑落,毛尖几滴晶莹闪烁,想是为白辰挡了这一夜的冷风寒露。

        俯下身正想拾起,正屋的门突然被拉开,何蕊端着一碗热汤而出,因被热气笼罩,面容不甚明晰,只听得道:“醒了?你的酒量何时变得差了,昨夜不过才多饮了两杯,怎就醉得这般厉害?”

        在桌上放下汤碗,弯身拾起披肩又撘在了白辰肩头:“露水还没散尽呢,仔细着凉。”

        白辰虽还在宿醉,听了这话也不禁哑然失笑:“你几时见我着凉过的?”

        何蕊微楞片刻,旋即笑道:“也是啊。瞧我,几年未见你小狐狸的模样,倒忘了你非是一般人类了。”

        “你若忘了,我现在变来你看就是。”日头恰好落在白辰脸上,晃得人眼花,但何蕊知道,他在笑。

        “那倒不必。这你可就是小看我了,我只是看了你这几年的人形,忘了你本是只小狐狸,而不是忘了你小狐狸的样子。”何蕊说着,陷入了回忆,“我会永远记得你小狐狸的模样,初见时,你一身狼狈,雪白的皮毛也因沾了雨水而粘连在一处,显得那样脏乱。可能是因为饿了许久的缘故,我抱起你时你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气力,我的心一下就软了,当时就求母亲要将你带回家去,母亲说要我对你负一世的责任我立马就答应了,后来父亲说要将你放归山林我也是一百个不同意,因为我知道,那样弱小的你,并不具有在偌大的山林里生活的力量,不然也不会流落在市井街头了。”说到这,何蕊开始怒视着白辰,语气也颇愤愤,“可谁承想,被我收留的‘小白’居然是一只有着几百年修为的狐妖,而且还瞒着我许久!你说,若不是父亲告诉我,你还准备瞒我到几时?!”

        “嘿嘿,我当时也是为了自保嘛,”白辰讪笑,“更何况如果我在你不知情的时候就告诉了你,若吓到了你那该如何是好?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你的嘛。”

        “也是。”何蕊想了一阵后点头道,“父亲当时告诉我时我也是觉得难以置信,若不是那段日子跟着父亲见识了不少异事,你开口时说不定我真的会被吓到。”

        两人对视,会心大笑,惊起林中的飞鸟,久久徘徊不投。

        “可是现在,你既已化成人形数年,有了独自生存的力量,是不是就不再需要我的护卫了?”何蕊站起身面向朝阳,晨光夺目,刺得人险些落下泪来,“而我,也已走过这几年的风雨,将来无论身在何地相信都会寻到安身立命的法子。所以,去找她吧。”

        最后这一句,何蕊是面对着白辰说的,逆光中,她的面容模糊,只一双眸子晶莹闪烁,仿若星光落入荷塘。

        白辰微楞:“你在说什么啊,为何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别装了,你与湘云姑娘相处几日,对她的心意我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我没有啊!”白辰慌忙解释,“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我跟她什么都没有的!”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何蕊噗嗤一笑,“从你将她带回来,到这段时间你的一言一行,你的嘴可以否认,但你的心却否认不了。”

        “可是……”白辰有些迷惑,他不知道他究竟对崔湘云怀着怎样的心思,只是觉得与她相处交谈很是愉快,两人就像是彼此的知音,很多想法都会不谋而合,可说是相见恨晚,可这到底是不是男女之情,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没什么好可是的,”何蕊截住话头,“这本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可顾虑的?去找她便是。”说着,便将白辰拉起往院门外推去。

        不待白辰再说什么,何蕊便将院门关闭,隔着门道:“你去吧,我盼着你的好消息。就当是我这主人迄今为止对你的唯一一次命令。”

        白辰闻言一愣,思忖片刻后便转身往山下而去。以寻常人的步速。

        一路上,白辰眼前闪现的都是何蕊的音容笑貌。她喜悦时雀跃的笑脸,她愤怒时如雷的狮吼,还有她悲伤时落寞的背影……

        怪也,现在心中所想,难道不应该是崔湘云那相较之下更为出众的脸庞吗,怎的一丝一毫也回忆不出了呢?能记起的只有与她一起钻研诗文时她句句精辟独到的见解而已。那也是因为蕊儿幼时顽劣,每逢夫子教授诗文时她都是昏昏欲睡,不甚了了,自己平日缺少可与之讨论的对象,才会对崔湘云的言语记忆犹新。

        想到何蕊的顽劣,白辰不禁苦笑,若没有两年前那一番变故,这丫头现在的性子只怕还是与从前无异呢!

        白辰就这样迷惑地思忖着,以致于平日里一炷香即完的路程竟生生走了大半日,日头偏西时才到达崔湘云所居的南城。好容易在偌大的南城打听到崔府所在,又在门外踌躇良久,到掌灯时分方才施法隐身进入府内。

        遍寻不获,终于是在宅内僻静的一隅嗅到了那独有的茉莉花脂粉香。白辰不禁暗暗嘲笑自己,做了这许久的人类,竟连嗅觉也不复从前灵敏了。

        抬手叩门,随即显身在屋内人眼前,屋内人惊呼出声:“白公子!你怎会在此?”

        “崔姑娘,”白辰拱手一揖,“未得通传便擅自登门,还望见谅。”

        “哪里。”崔湘云回以一福,“来者是客,还请屋里坐吧。”说完,便开门让进。

        白辰道谢进屋,还是无半分激动澎湃,眼前依旧闪现着何蕊的一张张欢颜,耳边也依旧是何蕊的一声声笑语。不觉思绪飘远,直到崔湘云出声才将其唤回:“分别不过一日,不知白公子所为何事前来?”

        白辰沉默,自己只是为蕊儿这主人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次命令而来,难道要如实相告吗?思忖片刻,白辰决定如实对崔湘云说出自己心中所惑:“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冒昧造访是想请教姑娘一个问题。”

        “请教不敢当,公子有什么疑惑,湘云若能解的,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辰深知,此问若不得当便会开罪于崔湘云,但此时也是骑虎难下了,思忖片刻后,便道:“若一男子,与一女子朝夕相处十数载,在这女子尚处蒙童时便对他人允诺要护其一世。此后便陪伴女子长成,在女子家破时依旧不离身边,还在她孤身一人时带她远在他乡。二人共同度日至今已两年有余,都已对彼此的陪伴习以为常。就在男子以为二人会就这样相伴到女子老去离世时,却出现了另一名女子。男子与其本是萍水相逢,却因为几次交谈而将其视作知音,到这女子离开时竟生出难舍之意。一直与男子为伴的女子知晓后便劝男子不要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并且表示愿意成全他二人好事。可这男子心中总觉不妥,不知自己究竟是否有意于那位女子。在下也甚是不解,故特来请教姑娘。”

        崔湘云聪颖,听了白辰这一番言辞心中已是明了了八九分,此刻便笑道:“白公子所言湘云已知其意,现在湘云斗胆想做一番猜度,若碰巧揣测对了,公子且就听了,若错了,公子就权当是个笑话,如何?”

        “姑娘但说无妨。”白辰应允。

        沉吟片刻,崔湘云道:“首先旁的事湘云不敢妄下断言,但这男子肯定不会有意于他视作知音的那名女子,因为他对她既没有心动也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只纯粹将其视作知己。既已视作知己,在分开时难舍也是情理之中。任谁都会为离别而伤感,更何况分别的还是知己呢?”

        “有道理。”白辰点头称是,旋即苦笑,“这男子真真是糊涂啊,连如此简单明了的事都看不透彻。”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在其中自是无法看清本质,而且这事件中最看不透彻的其实就是与这男子相伴十数载的那位女子。”

        “此话怎讲?”白辰本以为问题只出在自己身上,现在经崔湘云提醒才想到蕊儿最近的言行处处都透着怪异,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试问,要多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才能在对方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发现其对另一人有意?答案不言自明。可惜这女子真真是为情所痴了,竟想到要牺牲自己以成全他二人。更可叹那男子与挚爱相伴这么多年,都还不曾明了自己的内心,白白辜负了这许多年的时光。”崔湘云言毕,偷眼瞧白辰的反应,发现她这番言辞的震撼力已是笔墨难画了,心里想着若可成一桩美事,自己也算是得功劳一件。

        “可是……”白辰终于醒悟,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男子与她相伴,完全是为了守诺,若没有这诺言,他们两人也不会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啊。”

        “就算是诺言也是要心甘情愿才能信守的,若非甘心,谁可强迫?”崔湘云一针见血,直戳问题核心。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的,对何蕊这么多年的陪伴,白辰一直认为自己是在信守承诺与契约,却忘了这一切若非他甘愿,又怎会实现?只是他一直将自己困在名曰“契约”的桎梏中,而忽略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出自于他的本心。

        心中豁然开朗,白辰也是满面春风,立即向崔湘云道谢:“崔姑娘真是帮在下解决了一桩大难题,感激不尽!”

        “白公子言重了,能为公子分忧是湘云的福气。”成人之美崔湘云自然是高兴,更何况还是一桩稍纵即逝的良缘。

        “天色已晚,在下就不叨扰了,告辞。”白辰现在恨不能生出羽翼立时奔到何蕊身旁,向其尽诉衷肠,言毕立刻起身出门,御风往北而去。

        崔湘云凭栏目送,对白辰可御风驾云也不觉惊异,只暗祝他二人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