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孟一直在外逃亡，文文也始终没有交代小贤被放在哪里，我倒是不着急见到玩偶模样的小贤。小弥一直不明白文文怎么就会坐以待毙，居然会在别墅里等着警察的到来。我告诉小弥，该见面的终究会见面，坐以待毙未必就是心甘情愿。

        经历了上次的事件，小弥学画的事情也就搁置了，许久都没再提起。我想，这丫头该是心里有阴影了吧。最近几日我天天托同学和朋友打听，想给小弥一个惊喜。

        “何生，你要带我去哪啊？”小弥在自行车后座上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去看小弥想看的事物。”我想，她一定会喜欢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刚一到达月老师画展的门口，小弥就惊喜地捂着嘴高呼：“何生万岁！”

        来看画展的人很多，我好不容易让同学弄来了两张票。小弥生怕票会弄丢，排队的时候紧紧地握着。她手上的汗水把票都弄皱了，到了检票口还依依不舍地多看了两眼。

        月老师是一位年轻的新晋画家，因为画风独特、人品优秀，所以在书画界的口碑很好。小弥一直都很喜欢她的画，刚一进门就开始东张西望地找月老师，这会不知道已经跑到哪里去了。

        我跟在一些年长的文人墨客身后，听着他们对每一幅画的品评，从中获益。突然一个穿绿裙子的女孩撞了我一下，我扶住了她。女孩没有抬头，而是起身赶紧离开了，一句道谢的话也没说。那种强烈的感觉又来了，我感到胸口有些不适。

        “何生，快来！”小弥跑过来拉起我的手就往里面的工作室走，“月老师听说你来了，要见你呢。”

        月老师是一个如同出水芙蓉般清丽的女子，温婉中还夹带一丝黛玉般的愁情，那大方的笑容又让人觉得带有宝钗般的貌婉心娴。月老师大方地握向了我的手，语气不缓不急地说道：“早知大侦探来，我就不雇那么多安保人员了。”我微微一笑，看着月老师略带愁情的双眼说道：“不知月老师所想的是画的安全，还是您的自身安全？”月老师的眉头微皱，小小的鼻尖上也挂满了汗珠。

        月老师的助理走进来说展会要开始了，月老师站起身，看了一眼我的右手，步伐有些僵硬地走了出去。

        小弥有些疑惑地看着我，等工作室的人都出去之后，我张开紧攥的右手，打开了月老师在握手时偷偷塞给我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有些潦草，是用口红写上去的。月老师应该是在小弥那里听说我来了展会，匆忙写下的。

        “展会出事，保住画！”小弥夺过纸条念了出来，她紧张地看着我，“怎么办？”

        我想起了刚刚撞完我就匆忙跑掉的女孩，应该不会那么巧。未知的恐惧往往更加让人心惊！

        解说员细致地给观展的人们介绍月老师的每一幅画作，月老师的情绪看上去控制得还不错，始终保持面带微笑。在介绍到一幅肖像画时，我的胸口又开始疼痛起来，我紧盯着那幅画，就在我眨眼的一刹那，我听到了人们的惊呼声。

        画里肖像的头，不见了。

        展厅一时间嘈杂起来，月老师则是当场直接晕倒在地。安保人员紧急疏散了人群，并拿下了那幅诡异的画。

        我和小弥绕过展厅，从侧面的小门绕过，直接跑进了监控室。偌大的监控室，一个人也没有，工作人员都跑出去疏散人群了。我把刚才展厅的监控录像重新回放了一遍，画上的人头真的就是凭空消失的，没有任何人动手脚。看来问题出现在那幅画上了。

        我们进到月老师工作室的时候，有几名工作人员围在月老师的旁边悉心照顾。月老师的助理把我叫到了一边，交给我一把钥匙，伏在我耳边说道：“这是月老师家的钥匙，月老师刚刚要我交给你的，快去。”

        我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月老师，眼皮微眯，原来是她有意装出来的。我对她点了一下头，带着小弥按照助理说的地址赶去。

        月老师的家住在远郊别墅，离这里很远，我们赶到时已经是下午了。午后的阳光照在前院的花园里，温馨而宁静，别墅背靠山水，是一个作画的好地方。

        小弥在一楼检查，我在二楼的书房查找线索。恍惚间我看到一个绿色的身影从卧室门口飘过，我跑了出去，二楼的走廊安安静静，什么人也没有。我打开所有房间的房门，都是空无一人，但是我确定我没有眼花。我敢肯定，这别墅里还有一个人！我大喊了一声小弥，小弥跑了上来怀里抱着一堆画笔。

        “你拿这些做什么？”我不解地看着气喘吁吁的小弥。

        “这画笔，有问题。”小弥把画笔扔在地上，从包里掏出手机拍照。

        我仔细看了一下，这些画笔长短不一，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沾染着红色的颜料。我摸了一下，瞥了一眼小弥，还好她没有发觉，不然又要吓坏了她。没错，画笔上是血渍！

        我回到书房，站在房间中央向四周看去，墙上没有一幅画。二楼所有的房间都是如此，我跑到一楼，一楼也是这样。一个画家，家里为什么一幅画都没有？我翻找了一下桌上的书籍，家里一点关于绘画的东西都没有，除了小弥找到的画笔。小弥说，画笔是她在一楼的洗手间找到的。

        洗手间里镶着蓝色的马赛克砖，我用手沿着盥洗盆的下水孔摸了一圈，除了黄色的锈迹，还有一些红色的血渍。我又检查了一下浴缸的下水孔，也是一样。突然，我后背被人猛地一推，整个人都栽到了浴缸里。我的头磕在了浴缸的缸底上，我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颈部流下，眼前有些模糊，但我看到的却是——小弥站在浴缸边对着我笑，那笑容我很陌生。

        撑开沉重的眼皮，我看到周护士正在给我包扎腿部，她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我想坐起来，腿部却用不上力气。我记得我伤的是脑部，难道还有腿？

        周护士见我醒了，没说什么，而是强行挤出了一个笑脸。我想对她说话，却无论怎么张口大喊都说不出声音来。周护士终于控制不住，捂着嘴扭头哭了起来。我掀开了被子，用双臂支撑着身体微微坐起，我看到，我的右腿，没有了——

        我感到大脑嗡地一声巨响，我歪倒在枕头上努力让喉咙发出声音，依旧是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伸出手抓住周护士的白大褂拼命地摇，周护士转过身，抽噎着说：“何生，你的腿没有了，声带也严重受损，恐怕以后不能说话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小弥，小弥在哪？我抬头用口型问周护士，她的神情却变得很复杂，让我捉摸不透。

        “小弥啊，小弥她——”周护士咬了咬牙，“何生，现场显示，小弥就是伤害你的凶手。警察赶到的时候，小弥的手里还握着手术刀。但是事后小弥说她不记得了，警方现在怀疑小弥在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文文！一定是你，我知道，一定是你在幕后操纵着一切。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捶打床铺，我不甘心，我不可以就这样输了，游戏还没有结束！不知是不是身体太虚弱的原因，我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我的床边坐着小刘。他抓着我的手，低头不语。接连几日，小刘和风泽轮流照顾我，但谁都不肯跟我说一个字。很多次我都想咬舌自尽，我不能这样活着。但我知道，我也不能就这样死去，小弥还等着我去救她。

        昏昏沉沉中，我几次梦见小弥的笑容，那个陌生的笑容。为什么我晕倒前会看到小弥这样的笑容？陌生，我懂了，小弥是在告诉我一件事，她被一个陌生的人威胁了。但这些什么都说明不了，依然不能还给小弥清白。

        一个月后，我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至少可以坐着轮椅随意出入。小刘第一个跟我开口说话：“何生，小弥在等你。”小刘带我去了看守所，我见到了被拘禁起来的小弥。

        小弥见到我的样子，先是大哭了一阵，我的心像被铁锤用力砸来一样疼痛。在警员的劝说下，小弥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告诉我，那天的事无论她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她只依稀记得我被一个穿绿裙子的女孩推进了浴缸，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恢复意识是在警察开门进来的时候，她看到自己拿着刀，而我则鲜血淋淋地躺在她身边，我的腿被割开，扔在一边。小刘补充说，现场还有一个滚烫的水壶，后来警员们猜测，我的喉咙正是被浇灌了这壶滚烫的水而失声的。

        我告诉小弥，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解决好这件事。小弥在我走前轻声说了一句：“何生，我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没有！不是你的问题。”我坚定地看着小弥，声音高亢有力地告诉她。小弥笑着点了点头，她一直都最相信我！

        文文，你要我的小弥跟你一样入狱对吗？你想要我也像小贤一样变成玩偶对吗？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