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说，别墅里什么指纹都没有留下，而且那别墅根本就不是月老师的，我所想要指认的助理也是查无此人。当天月老师给我的纸条不知去向，我没有了证据。

        难道想害我的人，还有月老师？

        风泽每天上午推着轮椅带我到医院坚持做康复治疗，下午带我去案发别墅查案。每天晚上，我都会累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像植物人一样。

        晚风微凉，周护士给我披了一件外衣。风泽今晚有事，周护士便临时来替代他照顾我。我坐在侦探社的窗前望着夜空中的皎月，小弥，对不起。

        “您好，请问何生在吗？”门外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周护士走过去开了门，一位五十多岁的长者拄着手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中年男子。周护士对长者鞠了一躬，似乎很熟悉并且极其尊重长者的样子，她的眼中还有一些类似于敬畏的神色。长者在我的办公桌前坐下，凝眉盯着我的双眼，眼神一刻都不离开，似乎要将我看透才甘心。

        “这位是栾老先生，是我们组织的发起人。这次栾老先生是来帮助何侦探破案的。”中年男子的语气很客气，说话时有条不紊，举手投足间礼节周全。他戴着一双白色的手套，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马甲，我想他应当是这位栾老先生的管家。

        我对栾老先生点了一下头，拿出平板电脑打出一排字：不知老先生指的是什么案子？何生现在只是一个残疾人，恕我不能帮助您了，还望您谅解。

        栾老先生微微笑了一下，拄着手杖站了起来，他绕过桌子走到我身边看了一眼我的腿。他弯下腰，用手摸了一下残腿包扎的地方，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神情竟然是一种怜悯，或者说是亲人之间的疼爱。

        周护士把老先生扶了起来，老先生对我笑着说：“孩子，我身边的人帮你搜集了不少有效的证据，搜集的渠道我就不跟你细说了。周护士是我的人，有事情你让她联系我就是了。等案子破了，爷爷——”周护士忽然攥了一下老先生的胳膊，老先生稳定了一下略微激动的情绪，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道，“我是说，老爷爷就送你去最好的医院治病。”

        老先生在周护士的搀扶下离开，我分明看到他转过身时用衣袖擦了一下眼睛。中年男子在桌上留下了一个档案袋，并对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才离开。

        周护士锁好门，我用充满疑虑和不解的眼神望着她，希望她能给我一个解释。周护士走到我身边，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轻声道：“什么都别问，以后我会告诉你的。你可以充分的信任我，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周护士替我打开了桌上的档案袋。庄孟！我从周护士手里拿过照片，一张张翻看，足足有二十几张，全部都是庄孟出现在本市不同地方的照片，照片的右下角还标有时间。原来庄孟并没有离开这座城市，而是隐藏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租住着一间不到三十平米的小房间。

        我把照片都标上了顺序，然后看了一眼周护士，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对我说：“好，我们这就按照顺序去这几个地方。”周护士换上了一套利落的黑色皮装，似乎还带了一些类似于小刀的武器。原来，她不仅仅是护士。我周边的人，我竟然不了解任何一个，任何一个——对于我来说，更悲哀的恐怕是我居然看不出来她们有秘密，是她们伪装得太好，还是我的能力在倒退？也许，没有人可以走出一张精心布置的网，周围所有人为我一个人布置的网。

        第一个地点是药铺。照片上显示每周五晚八点左右，庄孟都会出现在这间药店。我选择了一间药店对面的咖啡厅，坐下静静等候。我看了一眼表，距离八点还有五分钟，庄孟还没有出现。

        “啊——”突然咖啡店的最里角响起了一声女人惊恐的尖叫。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蒙面歹徒拿枪对着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孩子在歹徒的腋下夹着，嚎啕大哭，小孩子的妈妈在地上跪着求歹徒放过孩子。

        歹徒对着咖啡厅里的人群大喊：“都蹲下，快点，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掏出来，不然我就毙了她。”

        顾客们都赶紧抱着头蹲在地上，有的女孩子已经吓哭。歹徒看了一眼我空空的裤管，没有要求我蹲下。咖啡厅的老板猫着腰走过来，战战兢兢地说：“您，您别伤着孩子，您要多少钱，我给。”

        歹徒对着老板的右腿就是一枪，顾客们大声尖叫起来。老板痛苦地躺在地上，很多顾客已经开始解下身上的项链，为活命做准备。

        我和周护士坐在最外面的窗口处，周护士蹲下的位置恰好被椅子挡住，歹徒看不见她。周护士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小刘发了信息。突然歹徒对着上空开着一枪，然后把枪口对准了周护士的位置，咆哮道：“那个女人，把手机给我。”

        周护士淡定地站了起来，举起了两只手，并把左手的手机对着歹徒的方向扔了过去。歹徒的精力被手机分散，周护士趁机蹲下了身，歹徒扭头看向手机的一刻，我看到他的耳朵里塞着一个黑色的耳机。他不是一个人，有人在指使他，怪不得他知道周护士在用手机。我微微测了一下头，绿色，我看到街对面站着一个绿色的身影。我转头看向歹徒，他也在对着那个绿色的身影张望。

        看来有人想拖住我的脚步。这时候，我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警笛声，歹徒明显有些慌张。他焦急地看了一眼窗外，绿色的进了药店，他扔下了怀里的小孩，从咖啡厅的后门逃了出去。周护士推着我跑向了街对面的药店，我低头看了一眼表，八点一刻。药店里的工作人员都站在街上看热闹，药店里仅有一个收银的还在。

        周护士上前对收银的女孩说：“我要买和刚才那个绿裙子女孩买的一模一样的药。”

        收银的人瞥了周护士一眼，懒散地说道：“她不是买药的，她是楼上的。”

        我看了一眼药店黑漆漆的后端，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楼梯。周护士推着我走到了楼梯前，先是自己上去看了一眼，随后一把抱起我就往楼上走去。我感到我的两颊瞬间发起了高烧，都能把自己烫熟了的感觉。

        二楼是一个小型旅店的模样，楼梯对面的墙上贴着两个红色的住宿二字。我贴墙站住，周护士扶着我的手，往昏暗的走廊两边看了一下，一个人影也没有。

        “你们是谁？”突然一个鬼魅的声音在我左手的方向响起，之所以说鬼魅，是因为那声音有些像女人，但还有些公鸭嗓的哑。我低头看去，是一个侏儒男人，看上去不到一米高。

        周护士拿出身份证给他看了一眼，说要住店。那个侏儒人看了一眼身份证，拿出一串钥匙便带着我们开了一间不足十五平米的房间。

        这房间的摆设很简单，中间一张一米五的床铺，床头左边靠窗的位置放着一个床头柜，床的对面是一个简易衣柜，再无其他。

        我拿出照片，这房间我似乎在照片上见到过。是第三张照片，庄孟坐在床前低着头。不知道栾老先生从哪里拍摄的照片，旅店对面的大楼是一个百货公司，在那里蹲点拍摄应该很困难吧。

        周护士说：“这旅店的房间应该摆设都差不多，不知道庄孟是住在哪一间。”

        我想现在只有等到夜深的时候，再去查探了。

        我的手表“嘀”的一声亮起了绿色的光，十二点了。我转动轮椅走到床边，拍了拍周护士蒙着被子的头，周护士没有动静。我又拍了一下，依旧是睡得很沉。我想，她也累了吧。我转动轮椅轻轻地打开房门，走廊一股奇怪的香气扑鼻而来，我探头看了一下，静悄悄的，没有人。

        “什么事？”我吓了一跳，侏儒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旁边，此刻正贴着我的右耳说话。我摇了摇头，关上了门。

        我的腰部震了一下，我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着手机在我手里震动，我却迟迟没有接，是周护士的电话。我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按下了接听键。

        “何生，你去哪了？我醒来你怎么没在房间？赶紧给我发信息，我去接你。”周护士焦急的语气从电话传来。我没在房间，那我此刻在哪？我没有挂掉电话，而是转动轮椅到床边，我伸出右手在半空停了一下，还是缓缓拉开了被子。

        一条绿色的背影映入眼帘，我把手搭在床边，挂掉了电话。女孩并没有转过身来，似乎在熟睡。我看了一眼房间，确实不是我刚才的那一间，这间屋子的衣柜是在床头的右侧，而且，衣柜的门上还挂着一副画——那幅无头肖像画。

        我不记得我刚刚睡着过，怎么就会到了这间房间？我听到了周护士在走廊的呼喊声，我转动轮椅打开了门，周护士慌张地跑了进来，确定我没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周护士转头看向床上的女孩，女孩的头发盖住了脸部，周护士走过去把头发拨弄开。“何生！”周护士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呼出来。我看向露出脸颊的女孩，叶小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