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调暗了审讯室的灯光，也许是我并不想看清她的脸。小刘又是双手插兜的姿势站在旁边，永远都是穿着那件白衬衣，我低声告诉小刘马上查一下死者家属的账户。

        我转过身首先问风行：“你昨天取披萨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

        风行想了一下说道：“店员根本记不清都是谁点的餐，所以咱们的披萨被别人当作外卖取走之后又重新送回来的。”

        我笑着问风泽：“你呢？”

        风泽打了一个嗝，搔了搔头说：“我今天取错了别人的披萨，还吃了一口才发现是错的，就没送回去。”

        我看向老妇人，说道：“你利用店员的这个纰漏，指导第一个死者故意取错披萨。因为这家店不管是外卖还是堂食都会放在前台，所以你让他趁取错送回的同时再把复印件压在下面，没有人会把披萨抬起重新检查，所以你们成功了。你们观察到小刘经常预订这家的披萨，又发现这家管理并不严谨，最关键的是不论外卖还是堂食全都用纸盒包装，有拿错的借口。”

        小弥不解地问道：“那他怎么知道这个披萨就是送给小刘的呢？”

        “因为店员说的话。”我看了一眼风泽，他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他大声模仿店员的声音说道：“xx家园1号楼xx的外卖。”

        “没错，就是这句。”我对风泽竖了一个大拇指，“这句话对于堂食的人来说可能并不会太在意，但是如果是刻意观察的人就很容易注意到。”

        “那你为什么说是死者？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小弥打断了我的话。

        我温柔地对她点了一下头：“不急，一会解释这个问题。我们现在再来说网购那件事，其实和披萨店的事情有异曲同工一处。我查看过，那家店最近有大量退货，一般退货大家检查的都是货物是否完好无损，而没有人会去翻看箱子里面是否铺了纸。那家店是很热门的一家店，店主是不会浪费时间重新装箱子的，顶多就是检查过货品无损之后就改个地址继续发出。而第二个死者便是在这些退货的箱子底部铺满了身份证复印件，除了小刘会在意，即便别人注意到了，也只会当作是垫的纸而已。他之所以百分百确定小刘会注意，是因为有了披萨的事情做铺垫，小刘自然会敏感。不得不说，凶手这次的心理战术玩的很好。”

        老妇人略微抬了一点头，沙哑着嗓音说道：“第二名死者怎么会知道小刘什么时候购买并在哪里购买。”

        我指了指小刘的白衬衣说道：“这就是小刘的个性。他做事情喜欢有规律可循，而不是随意性的选择。从他的购买记录来看，他每三个月购买一次洗面奶，并且都是同一家店铺，而最近这几天恰巧日子到了。查看到他的购买记录对于你来说并不是难事，就像我昨晚登录他的帐号一样。破解他的密码很简单，你都抓住了他喜爱遵循规律的思维，还差一个密码吗？”我转过头看向小刘，“密码换了吧，别全都是你的名字和生日。你家大门密码锁坏了，密码能显示出来，我在监控里发现的。”

        小刘拿起手机就开始修改密码，一脸被人看透的窘迫和紧张。

        老妇人干咳了两声，我装作随意地说道：“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要出门作案，明知道会被抓到。”

        我看到风行有些谨慎地盯着我的神情，我赶紧转变了话题：“说到监控，门缝里的复印件还真是像鬼附身了，不过那只是假象。你用一种稍硬的细丝线一端套进竹竿，另一端甩出就可以轻松办到，复印件在插进了门缝之后抖动了一下，那是第三名死者收回丝线导致的。”

        小弥在背后推了我一下，我回头点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你那晚想的很正确。”

        小弥趾高气扬地说道：“那当然，这么多年不是跟你白混的。那死者你怎么解释？”

        我对风行点了一下头，他拿出了那些尸体的照片，调亮了审讯室昏暗的灯光。我看着老妇人说道：“你利用了时间上的错觉，让小刘以为都是先办的死者的案子，然后才收到复印件。所以我一开始一直在寻找线索，到底是谁给小刘送的这些复印件。直到那天清早，小弥说的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最引人注意的，最容易被忽视。虽然我当时并没有想出来真相，不过脑子里闪现了一些东西，我只是开始怀疑而已。直到后来小刘给我打电话说了他家披萨一直没有吃的事情，我才全部确定下来。”

        我拿出三张复印件说道：“最引人注意的是这三张复印件，但是我们却忽视了这复印件送来的时间。首先我们说披萨，披萨送来之后不久，小刘就接到了出去办案的电话，所以披萨就放进了冰箱。等他办完第一个死者的案子回来，才发现复印件。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先死的人，才收到的复印件。其实第一个死者在披萨店塞完复印件就已经准备好死去了。其次我们来说网购，网购是需要时间的等邮到的时候小刘已经在查第二个死者的案子了，所以时间上又产生了误区。其实死者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复印件，等待着死亡了。最后是门缝的事件，其实复印件早就送到了，只是那天小刘加班没有回家，破获的正是第三个死者的案子。所以回家之后发现复印件的小刘，再次弄混了先后时间顺序。第三名死者的手上还留有绳子的勒痕。”

        小刘在一旁红着脸说：“其实我看监控的时候应该发现才对，疏忽了。”

        风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是制造案子的人太有心了。”

        老妇人大笑了几声，说道：“我知道你会办到，但是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难道就是为了单纯地引你出来？”

        小弥盯着老妇人看了半天，说道：“你们认识？”

        老妇人冷哼了一声，小刘拿着手机在我身后低声说道：“查到了，三名死者的家属确实有大笔金额入账。”

        风行喊了我一声：“少爷，这——”

        我对对风行摆了一下手，我知道我该怎么做，牺牲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吗？

        我站起来走到小刘面前，让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去看老妇人：“她杀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我，她之前跟我有过一些交集，就是这样。那三个人之所以心甘情愿地去死，是因为他们利用老妇人做了水蛭墨汁的走私生意，我想这就是他们之间的交易。你可以逮捕她了。”

        我回过头看向风行：“走吧。”风行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的老妇人，还是跟我走了出去。

        回家的路上，我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看着天上一直跟随着我们的星星，也许我再一次牺牲了自己的选择。面对一闪而过的辉煌，我们永远都不会选择那一直跟随着我们的星星，它的光始终微弱。

        回到家里我就把自己锁在了卧室，我只想要与天上的星辰没有杂念地单独相处一会。“少爷。”风行在门外的声音让我清醒地明白，栾氏是不会允许我们有这个机会的。

        我打开门，风行端着热茶走了进来，我依旧是一仰而尽。风行拿着空茶杯没有过多地停留，我还是决定叫住了他。

        “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吗？”我看着风行凄苦一笑，“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栾老先生。”

        风行走进来关上了房门，在我身边坐下，一副随时准备倾听的神情。我看着他的侧脸，他始终都是我迷乱在暴风雨中的灯岗，虽然我有时希望自己被浪头淹没。

        “我知道她是谁，我也知道她为什么会杀死那些人。但是我什么都为她做不了，也许把她关起来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她是安全的。”我舒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深藏在内心的话。

        风行淡淡地问我：“以后怎么办？”

        我点燃了一支烟，猛地吸了几口：“那三个死者都是约翰的走私集团派来的，我想是要对我们不利。不管她之前的立场是什么，但是她这次是希望能够帮助我的。栾老先生那边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更希望我自己来面对。”

        风行也点燃了一支烟，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这次栾老先生让你自立门户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能够分清楚自己的立场。你要知道，在栾氏自立门户，这是多少代以来的荣誉。他是怕——”

        “怕我深陷不同立场的情感。”我说出了风行没有说出口的话。

        “栾氏永远是你的后盾，但是你必须放弃她。我们都有自己的立场，但是也都会身不由己。”风行走到门口，回头又说道，“我永远都不会告诉栾老先生你的抉择。”

        水蛭墨汁，如此罕见的珍宝，国内市场却并没有见到。她费尽心思研究出来的成果怎么会轻易浪费，必然是走私到国外去了。我想也就是这时候她在走私集团发现了那些人要杀害我，人性是贪婪的，她利用那些人走捷径走私，让这三个人被她收买，收受比约翰集团要多的利润。事情成功了，她用约翰也会杀死他们来威胁，再用一大笔金钱来买他们的死。

        这三个死者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他们就是约翰家的三个保镖。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洗清了罪责，被释放了。看来约翰比我们提前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