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钟,萧珊瑚离开刘敬敬的公寓。我感到一切已有不少好转。双氧水在抓破的地 方除去了一阵阵的刺痛。一天紧张,现在好过了好多。世界到底是美好的,人也不全是坏的。
当他走向停在路边的公司车去的时候,他看到一点红光。一个男人坐在驾驶盘后在吸烟。
萧珊瑚犹豫了一下。
“嗨,姓萧的。”他说:“坐进来,我们有个地方要去。”
“你是什么人?”
“警察。”
“我今天一天都和警察在打交道。”
“那可好,你可以说今天一天一夜都在和警察打交道。”
“可不可以不去?”
“那就大家不太好看。”
警官移开一点,说道:“我让你自己来开车,别耍花样。”
“朋友,”萧珊瑚告诉他:“下午我和张警官在一起,我知道的都告诉他了,我…
“好了,”警官打岔说:“姓萧的,我已经帮了你不少忙了。我十五分钟之前到达这里,我可以立即把你逮出来,但是我决定多给你半个小时。张警官说,他要你和柳亚丽在十点三十分到他办公室,我可以先带你进去请你坐一下冷板凳。你看到了吗?是我给你机会。你不能再要求什么了。”
“可以,”萧珊瑚说:“我谢谢你。”
“这才象话。”
萧珊瑚开车,直接来到总局,时间是十点二十五分。
柳亚丽坐在张凤楼办公室中,凤楼已经和她仔细谈过,她在害怕。
警官把萧珊瑚带进去。
“你好,年轻人。”凤楼说。
“真巧,真巧,”萧珊瑚告诉他,一脸惊奇。“想不到又见面了。”
凤楼不理萧珊瑚,他对亚丽说:“还是小捣乱的老样子。是他使你失去了执照。不知道他以后到什么地方去做小丑,我也许会买他一张票去看看的。”
凤楼转向警官:“他身上有家伙吗?”他问。
“我没搜。”
“搜这忘八蛋的。”
“小萧,手举起来!”
“等一下,”萧珊瑚说:“你们没有权力……”
“我知道,我知道。”凤楼说:“但是我们可以把你当证人先暂时收押一下,你身上每件东西就得放在一个信封里,先由我们保管一下。一个小时之后,我可以释放你、把东西还你。你要吃敬酒还是罚酒。”
萧珊瑚把双手举起。
警察用手自上至下搜萧珊瑚身,在上衣口袋口他停住了手动,“这里有东西!”他把萧珊瑚一包指纹都拿了出来。
“什么东西?”凤楼问。
“不管你事。”萧珊瑚说:“这又不是武器,再说……”
“拿过来。”
警官把东西递过去。
凤楼粗鲁地把信封撕开,看到里面的指纹拓印,“嘿,嘿!还真有这东西。”他说。
张凤楼转向亚丽:“我说对了吗?我告诉你这家伙又骗了我、也骗了你。那是典型的珊瑚式玩法,他要取得我信任,告诉我有这样一件东西存在。把我带到友谊宾馆旅社,翻开电视机又说东西丢了。其实,东西一直在他手上,这叫备而不用。”
“东西并不是一直在我手上,”萧珊瑚说:“我也是才弄回来。”
凤楼狞笑道:“你可以替电视台写剧本了。你是我见到最能吹牛不打草稿,无中生有的人了。你给我坐下来,慢慢告诉我,你是怎么弄回来的?”
萧珊瑚说:“我可以老实告诉你。不会有什么好处,但是我可以老实告诉你。”
“说呀。”凤楼说:“不要打哈哈。你以前说故事不必先拖时间的。”
“我没有拖时间。”
“那就说呀!”
萧珊瑚说:“敲诈的事,完全是别人设计好的陷阱,诬害我的主角是郭露露。她有个朋友自我办公室拿到一张信纸,撕下上半段放我抽屉中,把下半段带回给她。
“郭露露或是他的男朋友陆家嘴自报纸上剪下字来,凑成一封敲诈信贴在半截信纸上。他们请了一个私家侦探,私家侦探利用了一个他熟悉的警官。
“计划周全了,他们来到友谊宾馆大旅社。郭露露一个人进来,装成对我非常好。然后她抱住我,把我抱得很紧,塞了一万元现钞进我裤子后面口袋。
“她进门之前,先很小心地把长裙撕了一条裂缝,把裂缝握着不使我看见。她在我脸上抓破一条伤痕,把衣服脱下,自己把奶罩弄断,拉了嘴大叫。”
“我知道,我知道。”凤楼说:“每次我们抓到敲诈意图墙坚的犯人,都是如此这般说的。女孩子有性暴力,要墙坚男孩子。他拚命反抗,女孩子把自己衣服撕破。”
“这并不表示我身上发生的不是那个样。”
“没有错。”凤楼说:“不过这表示我们对你说的没有什么兴趣。这等于是太太和丈夫吵架了,突然她什么都不知道了,第二天醒来,她丈夫死在地上,手枪在她手中,她大叫,亲爱的,亲爱的,但是亲爱的不会回答她,亲爱的死了。”
“不必举那么多见识,”柳亚丽对凤楼说:“我早已过了上牀时间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又转向着萧珊瑚:“我招谁惹谁了,我?”她说:“你可以找律师和我算清楚,我们拆伙,但是,你不可以用这种鬼办法使我的名誉受损,整个公司垮掉呀!”
凤楼说:“亚丽,这件事中假如你是无辜的,我会还你公道的。所以我把你请到这里来一起听一听年轻人,他到底有些什么话要讲。年轻人,现在由你继续讲,不过要讲些新的,不可再用陈年老调搪塞。”
萧珊瑚说:“由于这封信的确不是我送给郭露露的,所以我知道她一定得托一个她信得过的人去偷信纸,和把信头放在我办公室抽屉里去。
“我问我秘书刘敬敬有没有什么人在我们办公室逗留过,她告诉我有个女孩子,她十分想见我,在我们办公室等了又等,等了很久。
“我带了敬敬,我们去报馆数据室,我们一张张看有郭露露的档案照片。我们找到了刘玉莲正是我们在找的人。我们找到刘玉莲的单独照片,更确定她就是来我办公室猛等的人。
“所以我到刘玉莲家去,问她急着找我有什么大事。我正在快要问出结果来的时候,陆家嘴进来了。”
张凤楼有起兴趣来了,“陆家嘴来要什么?”他问。
“我不知道他来要什么。”萧珊瑚说:“我不知道他来要什么,但是我知道他来不要什么。他见到我在里面,把我赶出来,同时他一定把刘玉莲的嘴封闭起来,今后谁也别想自她口中得到实际发生的状况。”
凤楼一份份地在他桌上审视萧珊瑚所拓下来的指纹。
“懂了,懂了。”他心不在焉地说:“你的秘书指出在你办公室逗留的人是刘玉莲?”
“对的。”
“这些指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一直留在身边?为什么逗得我团团转?”
“我告诉过你这些曾经在我手中,也告诉过你这些从我暗藏的地方又被人拿走过。”
“又来了。”凤楼说:“我就为这种事不喜欢你。珊瑚,柳亚丽愿意和这办公室合作,你总是在当中作梗。只要有孔,你都乱钻。”
萧珊瑚说:“我没有给你说谎过,每次我钻出来的孔,还不是让你们警察可以循线 得到功劳。你不肯听,我又有什么办法?”
“好了,好了,”凤楼说:“你喜欢指导我们怎样做个好警察,我们喜欢由我们自己来做。现在,你给我好好交待这些指纹的事,珊瑚。”
萧珊瑚说:“陆家嘴把我赶出刘小姐的公寓。他开一辆折篷跑车,我决定冒一点险。”
“为什么?”
“因为,一定是有人回到友谊宾馆旅社我的房间里,才会把我藏起的指纹偷跑了。不可能是郭露露,因为她也在总局做记绿,我是如何欺负她又想墙坚她云云的。
“也不可能是那私家侦探,因为他们不会希望他知道太多内情的。更不可能是警官,否则你早知道有这件事了。
“既然在场只有这四个人,陆家嘴一定是那个回去找这东西的人。我只是伸手进那篷车的手套箱,这东西可不就在里面。”
凤楼用他手指尖轮流敲着桌面,看看他的手表,拿出一支中华烟,塞进嘴里,没有点火,两只眼睛瞇了起来。
“最有兴趣的事,就是你每次编故事总是编得那么活龙活现,不知道你老习惯的人,被你骗死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一次有一点不同,我知道假如这件事是假的,你不会把你的女秘书敬敬也拖进来。我问你一句话,有关刘玉莲的事,和你怎么找到她地址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萧珊瑚说:“一路都有人证。”
“陆家嘴,嗯?”凤楼问。
萧珊瑚什么也不说。
“这些你弄下来的指纹,”凤楼说:“你都记有姓名的,看得出是你手笔。这里有姓洪的,这里有个ⅩⅩ,ⅩⅩ是什么人?”
“我们当事人。”
“告诉他,我们当事人是谁?”亚丽说:“这是件谋杀案,我们混在里面已经不对了。我们保护我们的当事人也够……”
凤楼把一只手抬起,把手掌对向亚丽。“等一下,等一下,亚丽。”
亚丽话被打断,生气地看着他。
“我不要你们做好人。”凤楼说:“你们不必告诉我当事人的名字。我们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是因为你早就把亚丽摆平了。”萧珊瑚说:“她不过是做个样子,以后可以说是我讲出来的。”
房门打开,一个警官带进来的人是:脸都吓白了的任加同。
凤楼向萧珊瑚笑笑,“你继续,你继续,不要让杂务中止了你的报告。”
萧珊瑚坐回到椅子里,什么也不说。
任加同看看凤楼,看向亚丽,又看向萧珊瑚。“你们出卖了我,你们……”
“闭上你的嘴。”萧珊瑚说:“你再说话就是出卖自己了。”
凤楼向任加同说:“如此说来,你是认识这两个人的啰?”
加同考虑了一下。他说:“是的,我认识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能不给我 一个罪名把我拉到这里来。”
“我们不能?嗯?”凤楼说。
“是的,你们不可以。”
“你不是来了吗?”
任加同不开口。
“现在,让我先来告诉你,为什么你会被我们带来这里。”凤楼说:“然后由你来开口下半部戏。”
凤楼自口袋中拿出一只信封,自信封中又拿出那张我写给任加同的字条。
凤楼说:“你可以看到,这张字条已经团成一团,而且抛掉过了。我们找到,把它铺平。
“任加同,这字条是你抛掉的,是你把它塞在电梯前高高的烟灰缸顶层的沙里的。地点是亚丽办公室楼上一层的电梯口。
“那天早上,亚丽楼上那所得税问题专家的会客登记册上,只有你一个名字。
“显然,你对这一类突发事件的处理还嫩得很,所以你登记的是自己真的姓名, 问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所得税问题,付了二十元大洋,自以为是,就溜之大吉了。
“现在,请你来说,你这一方的故事是怎么回事?”
任加同用舌尖把嘴唇润一润,无助地自凤楼看向亚丽,又从亚丽看向萧珊瑚。
萧珊瑚不舒服地在椅子中扭动一下,调整一下位置,以肩膀挡住一下凤楼的眼睛,轻咳一下,把一双手指竖起来竖在自己嘴唇当中,示意任加同要保持静默。
他心不在焉,他没有看到萧珊瑚的指示。
“怎么样?”凤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