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听筒里“嘟——嘟——嘟——”拉长的忙音像是催命一般。

        有什么，有什么正从她的葱白指尖悄然流逝。

        如同流水潺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心脏不安地跳动着，如密集的鼓点。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机械的女声从听筒那边传来，不带任何感情，直将乔茵仅存的意识击溃。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乱划，想重新拨打一遍却总是把界面弄错。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打了出去。

        无人接听。

        乔茵真是厌倦了这四个字，红着眼圈再次拨通电话。

        依旧如此。

        季深是真的在忙，还是有意不接电话？

        乔茵不得而知，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一遍一遍地拨打电话，直至通话成功。

        不然她找不到红翡，也就永远失去了司陆。

        “喂？”救赎一般的声音传来。

        乔茵如获大赦，一句话脱口而出：“红翡不见了！”

        声音里带着哭腔。

        和季深预料之中的表现并无两样。

        他的唇边挂上一抹笑意，用关切且冷静的口吻说：“你先别急，仔细想一想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弄丢的？”

        乔茵的脑子一片混乱，像是一盆粥不停地被一根勺子搅着，她甚至想不起来该去相信谁，只知道自己就像是溺水的孩子，而季深就是解救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拼命地想要抓住这根稻草，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我……他们让我讲故事，我讲了之后觉得口渴，又不太喜欢这样的场景，就去喝水，喝得是冰水……对了，水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喝了之后我就觉得不对劲，头晕晕的，感觉到有什么人就在我身边，带走了红翡！”

        说完之后乔茵从脚底升起一股子寒意。

        就这么不顾一切地说了出来，万一那个人……就是季深呢？

        血液奔涌到了指尖，血管跳动着，带着几分强烈的不安。

        长久的沉默。

        乔茵忽然之间冷静下来：“不好意思，刚刚有些激动了，跟你说了这么多，其实我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找得到红翡……”

        “我会帮你找到的。”季深的声音低沉有力，正是这样的语气使得这句话像极了一个承诺。

        偏偏到了此时，乔茵握着手机摇了摇头，拼命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你不用太勉强。”

        毕竟季深是一个局外之人，而且司陆信不过他，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如果要找，也是乔茵自己去寻找，毕竟那是……她的司陆啊。

        “不。”季深的语气更加强烈，“是我带你去的俱乐部，红翡又是在俱乐部丢掉的，我一定会帮你找到。”

        电话挂断了。

        乔茵无力地靠在墙角，双手抱膝，脸庞深深地埋进膝盖之间，无声地哭泣着。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好像心被一只手攥紧了，空气也跟着紧绷起来。

        “我想要回到本体之内，所以才会跟随你左右。”

        “是不是我没有了红翡，你也不会待在我身边了？”

        此时此刻再想起当初说过的话，乔茵只觉得造化弄人。一句戏言成了真，现如今司陆真的就不在她身边了，她真想抽自己两巴掌——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司陆，司陆啊……”

        很想念司陆在身边的日子，想他那温柔如泉水的声线，想他一袭红衣坐在树上喝酒的模样，想他面无表情凝望着远方的剪影……

        明明见过他的日子屈指可数，可就像是刻在记忆里的一样，那般清晰。

        “阿茵。”

        再熟悉不过的呼唤，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让乔茵有些不敢相信。

        她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随后抬头，透过朦胧的泪眼，她居然真的看到了一抹红色，但是太模糊了，像是一个梦境。

        乔茵揉了揉眼角，那抹红色骤然消失。

        果然是错觉么……

        可是，那熟悉的红偏偏再度浮现在眼前。

        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司陆的衣角，然而触到的是一片虚无：“你，你回来了？”

        明明知道是幻觉，但还是想问。

        “是我。”

        乔茵像是在水上抱着一块浮木，心情起起落落，听到他的回答也不敢确定：“真的是你吗？”

        “是。”

        “我抱不到你……”

        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了一双臂膀，一个轻轻的、轻轻的拥抱，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在这一刻夺眶而出。

        “你那天是说着玩的对吗？就算没有了红翡你也是会在我身边的对吗？”乔茵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

        “阿茵，你先别想这么多。”

        “不！你先回答！”

        司陆不回答：“当务之急是找到红翡，你纠结于这个没用。”

        “不！”乔茵就是个小女生，现在满脑子都是司陆会不会离开，甚至连红翡都不顾及了。

        “听话。”司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不然我就走了。”

        提及此，乔茵如梦初醒：“你不能走，不能走！”

        “那就跟我去找红翡。”

        “好。”

        乔茵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跟随着司陆的指示去向一片树林。

        红翡是司陆的本体，因此他可以感应到红翡所在的地点。现在的他迫切地想要与本体融为一体，这样才能确保能量充沛，不然的话……

        司陆想了一下那个后果，又看了一眼身旁的乔茵，心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疼痛很轻微，但是持续不断。

        初夏的杨树林是最为清凉的地方。

        一株株小树枝繁叶茂，直挺挺地向着天空不断生长，撒下一大片阴凉。

        站在杨树林外围，乔茵正欲踏进阴凉就被司陆拉住了，他摇了摇头：“停下。”

        “怎么了？”

        明明都已经到这里了，怎么又不走了呢？

        司陆双手捏了个诀，非常确定地说：“这里有结界。”

        “哦。”

        乔茵往后退了退，眼见司陆的手在空中甩动，如风一般从眼前闪过，像是电影里的快镜头。

        呼呼风声在耳畔响起，乔茵偏过头去死死地盯住司陆的脸庞，却是发现他的五官变得模糊了，仿佛有人在一副绝美的人物画上滴了水。

        她看不清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