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深的眼睛都看得直了。

        这么多年，他身为一个高中生，按理说应该生活在阳光之下，可是……这个世界总是不遂人意，他所在之处尽是阴霾。

        而乔茵，就是上天洒下来的一抹阳光。

        耀眼明媚，成为了他的救赎。

        季深突然之间哽住了，分明有那么多的话想说，却是在被她的双眸吸引之后，瞬间忘记了所有的台词。

        “喂。”

        乔茵小小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季深这才回过神来。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浅浅地笑了一下：“啊，没什么，认识你这么久，你还没有去过我家是吧？”

        “没有。”

        事实上乔茵也不想去。

        季深却是非常殷勤：“我妈妈挺喜欢你的，非要请你吃饭，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你、你能答应吗？”

        从前什么话随口都能说得出来，如今的季深却是犹豫了。

        乔茵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说也想把事情跟他说清楚，于是应允下来。

        两个人各怀心事走在路上，明明距离那么近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信任的人不再值得信任，被利用的人受到了爱护。

        事情总是百转千回，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谁会到了怎样的境地。

        季深的家里在一座破旧的楼里，刚刚进去乔茵就嗅到了一股子酸酸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坏掉了。走了没两步就看到随手丢弃的垃圾，乔茵忍不住掩面。

        她自小居住的地方不说大富大贵，至少比较干净整洁，不像是这里脏乱差，大家什么也不讲究，只要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

        季深引导着她从垃圾堆边上慢慢过去，苍蝇在空中飞过，乔茵小心翼翼地跨过一些装满了剩饭剩菜的塑料袋，斜着眼看到了季深的侧脸。

        他抿着唇，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乔茵还真的没有想到，季深生活的地方居然是这样一副景象。

        她以为这些场景都是在电视里才能看得到的，从来没有想过身边就有人居住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她很难想象季深每天的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

        季深拿出钥匙开门，“咔哒”一声门锁开启，季深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进来吧。”

        屋子里还算干净，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季深随手接过乔茵的书包放在破旧的沙发上，同时示意她坐下。

        桌子上有一块老式诺基亚手机，油乎乎的。

        季深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片刻之后接通了：“妈，我同学来我们家了，你能不能早点回家？”

        “行啊”

        那边传来的声音妖娆无比，带着轻微的颤音。

        季深搓着手，低垂着头：“我妈经常回家很晚，不急的话我们就等她一会儿，怎么样？”

        “行。”

        在别人家里乔茵多少有些拘束，她也取出了自己的手机给家里说明情况，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者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空气仿佛凝滞了，他们各自低着头，偶尔抬眸和对方对视，就像是触电一般，慌忙把眼神挪开，尔后继续沉默。

        沉默像是一头小兽，把稀薄的空气全都吞噬。

        最终还是季深打破了沉寂：“乔同学，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边很邋遢？”

        “没有没有。”乔茵更加拘谨了，“我觉得你挺不容易的。”

        天知道季深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带她来到这里。

        季深由衷地说：“我吧，表面上看起来谈笑风生，其实心里面是有那么一些自卑的。一般情况下我也很少能带同学来家里，因为怕他们嘲笑我。但是乔茵，你对于我来说意义不一样，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甚至……命里的救赎。

        坠落深渊时候，所看到的最后一缕阳光。

        余下的话季深没有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他扣着双手，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也仿佛是在跟乔茵说着肺腑之言：“很多话我可能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你所看到的那个我也许每天都在努力学习，喜欢看书积极向上，我也真的很想让你只看到我好的一面。但是最近，我忽然很想跟你说很多很多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憋了太久太久，也许是因为我很相信你。”

        还有，想让你从内心产生一种愧疚感，重新建立起对于我的信任。

        有了这么一番铺垫，乔茵显然明白了他到底要说些什么，于是没有插话，端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等待着。

        他舔了舔嘴角，继续说：“我父亲在我小时候就经常赌博，因此家里没有存下什么闲钱，后来、后来他去世了，只给我和我母亲留下一屁股债。我母亲用尽了各种方法挣钱还债，我也开始勤工俭学，经常在一些店铺里面做些兼职。从我上初中就没有什么朋友，发展到后来也不敢去和别人结交，于是就越来越孤僻。到了后来我觉得不能老是这么下去，就试着跟别人说话，发展了一些泛泛之交，交心的却是没有。乔茵，我第一次注意到你的确是因为你的红翡，这么些年我也算认识了不少人，知道你那红翡是稀罕物件。”

        接近你，也是因为红翡。

        “后来经过跟你的攀谈，我觉得你是个好姑娘，值得结交。也是因此，我铁了心的要帮你。你可能觉得我一个高中生什么都不会，怎么去帮你？”季深拍着胸脯保证，“我虽然能力有限，但我看准的朋友……说什么赴汤蹈火有点夸张了，至少我会竭尽全力去帮助。”

        “谢谢你。”事到如今乔茵只有这么一句话。

        她看得出来季深从小到大生活得不容易，偏偏她也是个容易心软的人，这么一来同情又生了出来。

        “其实最近也麻烦你了，你没必要非要帮助我的，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麻烦别人太多。”再者，司陆是灵，必定会牵扯到许多普通人想也想不到的事情，她不能让季深去冒险。

        在这个时候，她忘记了，季深其实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季深坚持说：“你放心，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就一定会帮你找到红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