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深就继续讲了起来：“我好像说过，从上初中的时候就开始兼职挣钱了，现在也是一直在兼职。她喜欢那种浮华的生活，甚至也像父亲一样学会了赌博，钱没有了还从我这里要！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生活费，她怎么就好意思？季美华，我真是记住了这个名字，大概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债，所以今生才来还债的。”

        季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对于他那个不尽职尽责的母亲，有的只是愤懑，满腔的愤懑。

        不喜欢她，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她。

        甚至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季深的选择也是躲得远远的，在他的心里，这个母亲是他人生的污点。

        既然如此，乔茵干脆对于他的母亲闭口不提。

        “那你什么时候去上学呢？”

        听见这句话，季深又蔫了下来，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垂头丧气：“茵茵，我可能……上不了学了。”

        “为什么？”问出来之后乔茵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季同学，你必须去上学，怎么也得上完高中啊。有了毕业证也好找工作，你不能轻易地放弃你的学业。没有钱没关系，我可以让家里补给你一些，也算是你帮我找到红翡的报酬。我还可以鼓动同学们帮你捐款，你不用担心这些。”

        “我不上了。”季深的声音太过低沉，听起来格外悲凉。

        但是……还想看见你啊。

        “你去吧！同学们都在等你回去呢！”

        “同学们？”季深捂着脸颊，痛苦地说，“这一个星期之内，估计只有你想起了我吧？”

        乔茵顿时沉默了。

        “我就知道没有人会想着我，世界那么大，大家转身就再也找不到对方了，我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没有什么特点，学习又不怎么样，怎么会有人老是惦记着我呢？”泪水落在季深的手掌上，把那脏兮兮的手掌冲刷出了一道道痕迹，“我不是什么好人，俗话说的好，烂泥扶不上墙，这就是我啊。乔茵，我不上学也没什么遗憾，唯一想要的，就是保住你这个朋友，只要你一直和我保持联系，我季深……别无他求。”

        “我会一直和你做朋友的。”乔茵不再强人所难，但是还不放心，“你真的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在这座城里生活？你可以吗？”

        “不用担心我。”季深拼命地压下内心的窃喜，表面上看起来依然波澜不惊，“我有自己的路子，肯定能在这里生存下来，所以放心吧。”

        乔茵点点头。

        手机铃声响起，是家里打来的电话，乔茵接通电话说了两句，顿时表示她要回家了，同时摇了摇手机：“保持联系。”

        “嗯，保持联系。”

        乔茵所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季深苍白无力的笑容。

        这一路上乔茵想了不少。

        即使亲口听季深说了他的经历，但乔茵还是需要时间慢慢消化。世界是共同的世界，只不过被什么隔开了，所以形成了不同的空间，看起来好像是不同的世界。

        一天的时间里，总有人笑靥如花，也有人泪如雨下；有人忙忙碌碌去上班，一个月只有那么几千块钱的工资，也有人在家里看电视看报纸，每个月却是有着几十万的收入。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吧。

        乔茵忽然很佩服季深，佩服他能够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之中长大成人，那么坚强地去找到工作，甚至还能攒下钱来。

        而自己，到现在都没有去打工过，生活能力也是很差。

        次日乔茵照常去上学，心情却是异常沉重。

        昨夜里她试了试，却是没能与司陆沟通，好像从前那种两个人说话的时光真的是臆想出来的。可是她不信，她不甘心啊。

        怀着如此忐忑的心情去上学，季深的位置依旧是空着的，下第三节课的时候，季深来了一趟把他的书都收拾起来，带走。

        他看了乔茵一眼，嘴角不经意地上扬。

        临行前班里依然照常打打闹闹，仿佛没有人看见这一幕。

        从乔茵身边经过之时，他云淡风轻地说：“我要走了。”

        “还会联系的。”乔茵想要留给季深一个笑容，但是怎么也笑不起来，“你为什么弄得这么伤感，好像以后都见不到了似的。”

        “不会的。”季深反而笑了。

        这么一来，班里顿时有人起哄：“哟哟哟，不跟我们告别先跟人家小姑娘告别啊？”

        都装得跟没看见似的，还好意思说！

        乔茵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季深反倒是说：“告别跟不告别有什么区别吗？”

        “那当然……好像也没有。”

        同学们瞬间都不说话了，等了一会儿乔茵的同桌才说：“季深，真的要走啊？”

        “嗯，要走。”

        “我们会想你的。”

        这是季深离开班级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明明知道这句话那么虚假，他还是应了一声“好”，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又不熟，说什么想念。

        一个转身也许就把刚刚说过的话忘记了，还说得跟真的一样。

        这个班级没有什么值得他想念的，除了乔茵。

        他相信乔茵一定会跟他联系的，不管身在何方，他们两个的联系不会断掉。

        无比笃定。

        乔茵很难过。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同学辍学回家的情况，难过之余又有同情，回想季深的表情那么平静，有多了几分心疼。

        一连三天，乔茵上学的时候心情都十分复杂，但班里的同学依旧像之前那样，该玩的玩该乐的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怎么可能？

        人心为什么如此凉薄。

        乔茵不知道，也看不透。

        转眼又是十天过去，期末考试快来了，乔茵用功学习之余总是会想到现在的季深在做什么，他说他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让乔茵不要担心，但……还是会想起来的啊。

        语文课。

        现在的课程都改成了自习，乔茵翻开书回忆之前老师的讲解，忽然发觉一个人从身边经过，带着淡淡的香水味道。

        那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乔茵疑惑地抬眸，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在她身边驻足，附耳说道：“他现在很虚弱。”

        如此熟悉的画面，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发生过。

        这个女人……

        没等乔茵想起来她是谁，班里立即有人唤了她一声：“苏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