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七章 心疑辛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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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名称:《梦啼婆罗岸》
作者:石虱子3
字数:2678
更新时间:2017-04-03 07:19:05
且说这日,公孙濳与金萱在那疾风镖局的内院相见,二人相谈,公孙潛暗自细心留意金萱的模样语气,确实与那日在林中帮他、又策马奔腾而去的江湖女子一样,可是却完全不像元宵佳节那晚自己遇到的“金萱”。
他当初追问金萱姓名,不过是看她身形打扮与画中人一样,如今她露出真容,换做寻常打扮,却与那画中人毫不相似了。
金萱自询面貌过人,可谓武林中一等一的美人,这还是头一回遇见有人见她真容却不所动,于是对公孙潛更是另眼相看。
公孙濳诉说道谢之语,二人相谈片刻之后,忽以极为平常的口吻说道:“在下武艺师承章炎平,不知金姑娘是否认识?”
“何止认识?我的剑法还是章师父教的呢!”金萱惊奇,呼道,后又不好意思地说:“只是我后来喜欢鞭子,就舍了剑法。”
公孙濳状似无意地问:“哦?金姑娘指的是你腰上所缠的软鞭吗?”
“不错!这软鞭乃是家父所赠,自我八岁习鞭起,就没离过身。”金萱得意得说道。
‘不曾离身!’公孙潛回忆元宵之夜与自己相伴行走的“金萱”,她虽然穿着打扮也是素色菱纱、头戴帷帽,可是腰上却不曾缠着软鞭。公孙濳想到此处,心有断定。
“章师父回汭南去后,我已经久不见过他了,不知他近年都有忙些什么呢?”金萱问道。
公孙潛答说:“师父年事已高,收了我与叔仪之后便不再授徒,平日就是练武喝酒,还有研习过路阴阳之法。”
金萱听来不觉一笑,说道“章师父还是爱喝酒,不过这过路阴阳之法是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
公孙潛于是细细将这术法讲给金萱来听,金萱大为意外,连连问了他许多问题,公孙濳一边解释,一边明白,不用再细问了,那晚的“金萱”绝不是眼前这个金萱,而眼前这个金萱才是真的金萱。
公孙潛认真地道了谢,论起渊源来,金萱算得上是他的师姐,于是二人如同认了亲一样,讨论起武艺功夫来。
日暮,公孙潛告辞,出了疾风镖局。他心中似有所悟,步履匆匆。刚走进王府,栎邚就迎了上来,说道:“公子请往主院来,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公孙潛跟着栎邚来到主院,忠毅王妃坐在案前,摆弄棋盘,看到公孙潛进来,于是说道:“潛儿回来了,快过来与我手谈一局。”
公孙潛压下满腹心事,静下心来与他的生母对弈,二人你来我往,都有所保留,似有大招藏在后面。
“人说棋局如人生,我观你路数大胆,想来行事也不拘小节,但这棋局自有规则,还是得按照规矩行事。”忠毅王妃话里有话得说道。
公孙潛听她说话,心知自己去疾风镖局的事定是叫她们知道了,却装作不懂得说道:“晚辈下棋只管随心,若游戏一场,并不当这规矩如死物。”然后手执黑子,往棋盘上一方,说道:“夫人,你输了!”
“潛儿你的棋艺确实了得!”忠毅王妃说道。
“谁棋艺了得啊?”忽然外间响起一个男声。
“二老爷,夫人有客。”栎邚在门外拦道。
“大嫂一向深居简出,想来必定是位贵客。”男子说道。
忠毅王妃笑着,说:“栎邚,让二弟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走进门来,他保养得宜,但神色傲慢,正是已故忠毅候孟世杰的庶弟孟世简,他进门后先是从头到脚地将公孙濳打量了一番。说道:“我只道大嫂你整日念佛度日,不曾想这府中藏了一位青年才俊。”
公孙濳腰板挺得笔直,不卑不亢地拱手,道:“在下公孙濳。”
孟世简听了,正色道:“公孙钰是你何人?”
“正是在下的曾祖父”公孙濳说道。
“哦,原来是名仕之后”孟世简看了他一眼,又说:“我记得,公孙府在外城的东阪桥头,什么时候搬来这忠毅王府了。”
忠毅王妃闻言,笑道:“二弟有所不知,是我让这侄儿陪陪我孤老太婆”
孟世简笑着,说道:“大嫂守寡多年,寂寞难耐,二弟也是理解的。”
忠毅王妃慢悠悠地浅饮茶水,说道:“不用每日为那不肖子孙收拾烂摊子确实比二弟的闲暇日子多一些。”
“有儿操心总比没有强”孟世简直呼,又说:“大嫂过继的嗣子已故,不会又想收个义子吧,你不要忘了这王府是姓孟的。”
忠毅王妃冷笑:“不牢二弟提醒”,然后又说:“我这侄儿聪慧好学,乃是求我引荐至太学学习呢。”
“即使如此,二弟我这便告退了。”孟世简说完,甩了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公孙濳听那二老爷冷嘲热讽了一番,面有不堪,说道:“夫人……”
忠毅王妃摆手,说道:“这位二老爷最会拿捏人心,如今他已经对你起疑,你不如去太学走一遭,一来可以学习,二来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
“任凭夫人做主”公孙濳对此时的状况也无能无力,只能听从安排。
孟世简走后,公孙濳也回到沁兰院,明日,他就要去太学了。他躺在房中,看着王府的装置,低调奢华,这院中藏了许多古籍孤本,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但这些东西只是静静地放在这里,无人翻阅。他想念汭南,这侯府富丽堂皇、衣食无忧,却叫他心烦意乱。
夜半无事,公孙濳坐起身来,打开离开浍集书院前,公孙夫人为他打点的行装,他自来到这忠毅王府,吃穿用度,日日有人安排,这从汭南带来的行囊还没有打开过。
只见包裹中有他常穿的衣物,那是齐氏亲手一针一线缝制的,还有他常看的书本,那是公孙巽送给他的,还有汭南特产的墨石镇纸,这一定是二弟公孙斐塞的,他看着这些东西,心绪难平。
忽然,一副画卷卧立其间,公孙濳打开那画卷,映入眼帘的是个迷离诡秘的女子,双眼仿佛若有神,欲诉还羞,空灵凄切,不识烟火。这正是他一年前醉梦清醒下亲手画的那幅画。
‘母亲一定误以为这是我的心上人,所以才将这幅画卷放在这行囊中的吧。’公孙濳心想。
他看着画卷,想起自己曾经寻找这梦中人,甚至被苏叔仪带去庙里求神问卜,如今想来,只觉啼笑皆非,昨日种种,恍如隔日,真真是物是人非,自己还是自己,身份却变了。
“涸辙之中鳆困之,穷通自可卜当时。若能引得西江水,他日成龙也未知。”公孙濳低声念到当初抽中的这道签文,想起那庙祝曾说:若是寻人,则被困局中,难以辨清,只有等待时机,历经生死方能相见。
历经生死方能想见?自己这一路而来,几经生死,而昨日的公孙濳譬如今日已死,这算不算历经生死?生生死死,庚申曾说,生门在明,死门的在暗。思量到此处,公孙濳恍然大悟,如醍醐灌顶,他举起右手,以手掌覆于画上,正好只露出画中女子的眼睛。这双眼睛,恍若深潭,分明是见过的。
他愈加肯定,这画上的女子并不是凭空想象,而是一直守在自己周围,就像庚申猜测的,死门中人。
“辛巳!“公孙潛暗道,耳边仿佛闻见神明散的药香。
那个叫辛巳的暗卫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梦中的女子,也是元宵之夜相伴而行的人。倘若不是辛巳,也是其他作暗卫的女子,而这个暗卫必定是跟在自己身边已久,否则她不可能知道章炎平师父有习过路阴阳之法的习惯,这个习惯甚至是金萱都不知道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困扰自己的种种迷雾,就可以解开了。公孙濳想到这些,辗转反侧,夜不能眠,恨不得立时找到辛巳,揭开她的面纱,好好看清楚这个人是不是就是自己一直想要寻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