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没有任何反应的，就是那司空凌了。

        在众人都议论纷纷的时候，他执起了筷子，夹了眼前的菜放在顾清雅碗中。

        顾清雅回过神来，温婉的笑了笑，说道，“多谢夫君。”

        不说这司空凌究竟有无喜欢顾清雅，但他的表面工夫还是做的很到位的。就见他笑了笑，说道，“你我本是夫妻，何必轻言谢字？”

        顾清雅温婉的笑，随即又看向台上的那名女子，微微蹙眉道，“太像了。”

        “太像什么？”司空凌随口问道。

        “夫君你忘了么？”顾清雅侧过头说道，“五年前宫中有一个叫柳汐的郡主，还是与夫君你们三人一起长大的。”

        司空凌笑了笑，“是啊，是很像，说不定是柳汐复活了。”

        “怎么可能？”顾清雅愕然，不敢相信这世上的鬼神之说，“也许，只是巧合罢了。这姑娘只是长得像柳汐郡主。”

        司空凌不再言语，径直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小口饮下。

        那是在五年前，五年前柳汐深受皇帝的宠爱，从小生活得无忧无虑，与他们三人一块玩耍，关系密不可分。

        直到某天他们意识到了对柳汐的情感，于是这份情谊便变质了。

        柳汐开始逃避他们，而他们也从未放弃。然而还没有等柳汐给他们一个答复，她便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寝宫中。

        凶手显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并未有人知道在什么时辰有什么人进了柳汐的寝宫，于是这成了一个无解之谜。

        人死不能复生，他们即使再怎么悲痛柳汐也不可能再度醒来。

        司空辕作为大哥，无法相信柳汐已经死去的事实。他恳求父皇，找来了一个秘术师，请他将柳汐的尸体完好无整的保存。

        而就在不久前，宫中突然流传起了一个消息，这柳汐小郡主死了五年，今年恰是星轨变动之时，她会在不久的将来重生。

        就连三岁的孩童都知道这种话不可全信，然而司空辕却是深信不疑。他已经在等待这个时候的到来，而眼下，这个时刻似乎已经到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司空辕颤着声，问台下的那白衣女子。

        “回皇上，”女子毕恭毕敬的答道，“小女名叫沈染汐。”

        沈染汐？柳汐？两人的名字中都有一个汐字。司空辕难以抑制心中的欣喜之情，看着沈染汐的眼神就如同当初他看柳汐一般。

        顾籽汐却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她总觉得这沈染汐并不是众人口中的那个柳汐小郡主。

        也许沈染汐的容貌是和那个柳汐小郡主别无二致，然而她的神态、以及举手投足间都不像是柳汐。

        顾籽汐说不出为什么，但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这个沈染汐，一定是伪装的！

        顾籽汐说不出的愤怒，甚至“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引来殿下众人的瞩目。

        司空辕也侧过头看她，挑眉道，“你说她是伪装的？”

        糟糕！顾籽汐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竟然把心中所想都给说出来了！

        众人都盯着她看，似乎是要她给出一个说法来。“臣、臣妾觉得此人的确是伪装的不假。”

        “哦？那你有何理由？”

        顾籽汐什么也没说，径直绕过了眼前的桌子，走到沈染汐身前，有礼道，“冒犯了。”

        沈染汐要比她高一个头，这么居高临下的看她总有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沈染汐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静静的看着她，似乎是想看顾籽汐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就见顾籽汐踮起了脚，手伸到了沈染汐的下巴处，左右来回的摸索。

        沈染汐低头看她，眼神很是得意。

        她知道这顾籽汐在找什么，无非是以为她这是张人皮，所以想揭开她的真面目。

        不过可惜了，她是不会让顾籽汐如愿的。

        顾籽汐摸索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摸索到。眼前这个人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她的脸也的确是自己的脸。

        实在是找不到破绽，顾籽汐只好放下手，眼中没有懊恼，有的只是对沈染汐的深究。

        难道这沈染汐真是柳汐小郡主吗？不，这不可能，她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不会出错。

        就在两人对视的时候，司空辕冷冷的声音从顾籽汐身后传来，“你也看到了，她的脸是货真价实的，并不是什么伪装。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顾籽汐转过身，对上司空辕的眼睛。“就算是这样……”

        司空辕没有等她说完，就冷哼了一声，“就算这样，你还是认为她不是柳汐，是吗？”

        顾籽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够了，”司空辕冷冷道，“朕看只是她的出现让你觉得自己的位置要不稳，所以才这般为难，朕看只是你的嫉妒心在作祟。”

        顾籽汐睁大了眼睛。司空辕说什么？他说她嫉妒？她有什么可嫉妒的？这真是她听过的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了。

        “朕有三宫六院，若是个个都像你这样那还得了？”司空辕冷冷一笑，接着高声道，“来人啊！将顾美人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顾籽汐只是想想就觉得惨不忍睹。就她这般柔弱的身子，要是二十大板打下去那还得了？她的屁股不得血肉模糊才怪。

        然而她还来不及反抗，就被几个士兵给拖下去了，奇怪的是，这次司空轩却没有阻拦，他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迷离。

        司空辕果然很狠，这是顾籽汐第一次切身体会到。

        没打几板，她就晕了过去，等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周围只有一个小宫女和司空轩。

        小宫女细心的替她掖好了被角，司空轩见她醒来，凑上前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顾籽汐试着动了动，顿时痛得呲牙咧嘴。果不其然，她的屁股变得血肉模糊，司空轩在宴席结束后便来到了朱雀宫，带来了从太医院拿来的膏药，叫一个小宫女给她涂抹。

        看这样的伤势，估计没有十来天好不了，这些天顾籽汐就只有趴着睡觉，且不能坐了。

        司空辕真狠，顾籽汐不知怎的，突然就流下了两行泪来，司空轩有些吃惊，支开了小宫女，上前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他为什么不相信我？”

        “相信什么？”

        “那个沈染汐，真的不是柳汐。”顾籽汐说道。

        “你还是这么肯定么？”司空轩的脸色不如之前那般温和，然而低着头的顾籽汐却没有能够察觉。

        “恩。”

        “可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不是么？”也许是还抱着最后的希望，司空轩柔声说着。

        “这也许是巧合，”顾籽汐说得斩钉截铁，“虽然这只是我的感觉，但我还是觉得，沈染汐并不是柳汐，她接近司空辕是有目的的。”虽然她并不知道那个目的是什么。

        “只是感觉罢了。”司空轩说着，吹灭了蜡烛，眼睛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明亮。“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你快睡下吧。”

        说着他真的转身离去，连一次头也没有回。

        顾籽汐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小声喃喃道，“他生气了？”

        虽然司空轩面上没有说，但她却能敏锐的感觉到，司空轩确确实实是生气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生气呢？那是因为，柳汐对他来说很重要吧。不仅是对他，也许对于司空辕也是同样的重要。

        也许司空轩并不是没有发现沈染汐的异样之处，只是对柳汐的渴望使得他愿意去相信这假象，他宁愿相信柳汐复活了，宁愿相信沈染汐就是柳汐。

        司空辕也是如此，因此当她想戳穿谎言时他们都冷冷的拒绝了她。

        也有可能，他们并没有察觉到沈染汐的异样之处，所以才会不相信她的话。

        说起来，她为什么要这么多事呢？沈染汐是不是柳汐，又与她有什么何干？

        这种无法抑制的愤怒是怎么回事？她明明不是柳汐不是吗？

        顾籽汐闭上了眼睛，在黑暗里平稳的呼吸着。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乱作一团的思绪渐渐的被理清了，就在这时，她猛地睁开了眼睛，“谁！？”

        黑暗里传来一声轻笑声，紧接着蜡烛被人点燃，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是你！？”顾籽汐讶然道。

        此时此刻站在她眼前的，是她名义上的姐夫司空凌，自从她搬离玄武宫的偏殿后他们便甚少见面。

        “你有什么事吗？”顾籽汐问道，眼睛盯着司空凌。深更半夜，司空凌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她。

        司空凌慢悠悠的说道，“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一早你就坐我备好的马车出宫，马车上有一些银两和衣裳首饰，够你衣食无忧的生活下半辈子的。”

        “马车夫同时也是和你一路同行的是红衣，红衣是我的手下，她知道要把你带到哪里，以后你的安全就由她来负责。”

        “出了宫以后你就别再回来了，离宫越远越好，去过平静的生活，找到一户好人家就嫁了吧。”

        司空凌说的慢悠悠，然而却不容人打断。一直等他说完，顾籽汐才找着机会问道，“你在说什么？”

        什么叫要她出宫去，去过平静的生活，她为什么要出宫？

        司空凌看了她一眼，“不要问太多。”

        “可是。”顾籽汐说道，“我没有离开的理由。”

        司空凌奇怪的看着她。

        “不但没有离开的理由，我还应该留下来。”

        司空凌疑惑的看着她。

        顾籽汐深呼吸，接着道，“那个沈染汐来历不明，我担心她会对司空辕不利，怀疑她是另有目的，所以我不能离开，我要留下来，直到抓住她的狐狸尾巴。”

        司空凌盯了她半晌，迟疑道，“这与你有何干？你难不成是为了保护司空辕？可别忘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谁一手造成的。”

        “不是为了司空辕。”顾籽汐缓缓摇了摇头。

        她对司空辕没有任何的感情，只是觉得自己非这么做不可，而理由……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最后还是司空凌先败下阵来，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吹灭了蜡烛。

        “希望你到时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