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灵凝哭的太过起劲，并没有注意那只狸猫，可步清寒却记得。

        这里距离人世百姓太近，那只猫显然已经成灵，自己若不擒住它，恐怕日后会生出祸患。

        “那我和师父一起。”

        “你不能去。”

        “为什么！？不是说好出来历练的么，师父嫌我碍事？”

        “你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今天不准出去，好好休息，下次带你一起。”灵凝还欲再说什么，结果步清寒先她一步开口“你要是再不听话，就把你送回山上去。”

        后者果然乖乖垂了脑袋。

        步清寒收拾妥当，带了凌霜剑，自窗口一跃便消失在长空中。

        灵凝裹着被子在床上，刚开始翻来覆去是睡不着的，但后来越嗅屋子里安神香越疲倦，最后竟不知不觉沉睡过去。

        原来之前步清寒早有安排。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后山上小妖正肆意活动着，步清寒按照下午时记住了妖气，果然找到了狸猫的猫窝，后者因步清寒亲自寻常门来，惊骇之下连忙叩首。

        “求上仙放过小妖一命！”小狸猫妖知道自己白天惹了祸患，连忙叩头认错，不料步清寒却并未收她，反而淡淡开口“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小猫妖一愣，旋即立即点头答应“只要上仙吩咐，小妖自当尽力。”

        “记得下午你看见的孤坟么。”

        “记得记得。”

        “以后不论春夏秋冬，你都要按时清扫，不论我何时来看，都不准有今日那慌乱的样子。”

        上仙这要求有些奇怪，但小猫妖为了活命还是满口答应“是是是，小妖自当竭尽全力，小妖这就将猫窝搬去那里，日夜守候。”

        “我看你平日清修，并无作恶迹象，今日便放你一名，并赐你一套修仙心经，日后若有机缘，可以转世成人。”

        “上仙？”

        小猫妖眼底闪现泪花，最后感恩戴德将心法记下，在步清寒离开后，果然信守承诺搬家到孤坟边。

        步清寒来来回回不过半个时辰，再回到客栈时，灵凝已然睡下。

        看来是之前点的安神香起了效果。

        步清寒走到桌边，缓缓坐下，期间动作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透过珠帘再看内阁熟睡的身影，步清寒但觉失笑，这么多年下来，灵凝还是喜好抱着被子睡觉，她这样不受风寒才怪。

        无奈走进内阁，如同云凛峰上无数个夜晚那般，将被子自她怀抱中拽出，然后重新盖到她身上。

        可今晚的灵凝不似以往那般配合，在步清寒拽被子时，竟不情愿哼了两声，像是抗议。

        到底还是个孩子吧，修为不达清心境界，竟还会做梦。

        做梦？

        一想到这两个字，步清寒轻微恍然。

        自己生来便是半仙之躯，从不知梦境是何物。

        再看灵凝扁嘴皱眉，似乎还在愁苦模样，不由起了好奇，竟有种想要入梦的心思。

        也罢，这孩子今日受了太多打击，倘若自己能在她梦境中走一遭，解开她心结也好。

        心有所想，步清寒抬手搭上灵凝纤细手腕，双眸微阖，紧接着一道清光自体内窜出，成功进入灵凝梦中。

        生平第一次进别人梦境，步清寒第一反应便是：灵凝睡觉时防范意识不强，这样很容易遭居心叵测之人植梦，明天要交她心法……

        不知不觉，他已经完全进入了师父的角色中。

        昏暗的梦境中，步清寒不知走了多久，绕开茫茫大雾，终于见到身陷梦中的灵凝。

        此时此景看着有些眼熟，再一细打量，不正是埋葬她父亲尸骨的地方？

        这孩子，竟连梦中都在自责，没见到其父最后一面。

        看来自己选择是正确的，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她看开一些。

        步清寒走上前去，此时灵凝正背对着他，面朝石碑跪着，低头不停的哭泣，自责。

        步清寒听了半晌，最终上前，抬手搭上灵凝肩膀“人死不能复生……”

        正在抽泣的灵凝一愣，视线顺着手掌，看到眉目慈悲的步清寒，咬唇，站起身来。

        “师父……”

        灵凝并不知道这是梦中，还以为自己真的继续跪在父亲墓碑前，满脸悲戚。

        “这世上，从今往后，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白天她并没有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如今再梦中放松了警惕，将心中孤寂诉出，应当会好些。

        步清寒缓缓将灵凝揽在怀中“莫怕，你还有师父，还有山上的师兄师妹们。”

        “可世人都说仙人无情，既然无情，又怎么能如父亲一般待我，亲人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都怪我当年执念太深，没有下山来看父亲，如果当初我失败没有拜师玉华的话，或许……”

        “不要说这样丧气的话，拜师玉华，这是一定的缘分。”想了想，为了转移她注意力又道“难道凝儿不希望遇见师父么？”

        “当然是希望的。”

        “所以一切无法回头，我们都要向前看，懂么？”

        灵凝抬起小脸来，水汪汪的大眼乞求望着他“那师父答应我，永远不离开灵凝好不好？不要像父亲一样，将我抛弃。”

        “这……”

        步清寒语塞，这种事，谁也说不清，毕竟修仙之人虽比凡人活的长久，但毕竟与魔界对立，随时都有牺牲的危险。

        可俯视面前期盼的小脸，又无法拒绝。

        “为师，尽量吧。”

        最后只能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怀中女孩闻言失望垂下头去“师父不能久陪伴我，我忘了，师父马上要与青莲仙子成亲的。”

        步清寒一惊，这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凝儿不相信师父能修成极天之书么？”

        “一年啊，时间太短了，我已经问过听霜他们，极天术，这世上只有传说在有，现实中并无人成功。”

        “凝儿。”这一刻步清寒忽然觉得有些气闷，原来这孩子早就认定自己会娶青莲，所以才会如此执拗的要求和自己一起下山，为的就是陪伴自己最后一年？

        “师父，师父？”

        灵凝抹去眼底泪滴，注意到步清寒失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场景似曾相识，白日时，她也曾这样伸手在自己面前，不过不同于白日那般，或许是因为梦中的原因，步清寒竟也和现实中不同。

        他竟然伸手抓住了在面前乱晃的小手，阻止她捣乱。

        “师父？”

        怀中人明显一诧，水汪汪的大眼眨了眨，细看之下竟多了两分魅色。

        “师父你怎么了？”

        步清寒神智有些不清醒，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从来清明的灵台此刻不知被什么束缚中，眼前明明是灵凝的梦境，可他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凝儿。”

        步清寒轻唤，俯视怀中娇小的人儿，布满泪痕的脸蛋，樱红的唇角，深思一荡，竟俯下身去……

        一刻，怀中人儿顿时僵中，水汪汪的大眼写满不解，疑惑，春夏的感觉更是柔软，尚带着咸涩泪水的味道，此刻樱桃小口因为受惊而微张，正好让他乘虚而入，勾住了丁香小舌。

        “唔……”

        灵凝有些害怕受惊，因为步清寒的突然接近，大脑一片空白，她混沌的思维隐约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却不敢置信。

        他师父啊，是高高在上的步清寒，怎么……

        “师……”她试探想要询他，结果刚哟发出声响，却被他侵入更深，怀抱她的手臂猛然收紧，灵凝顿觉一阵窒息，却不可避免的觉得幸福。

        原本无处可放的小手，缓缓抚上步清寒后背，想要找到依靠般，拽住他霜白的衣裳。

        步清寒脑中思维越来越混乱，他隐约知道有什么不对，但身在梦中，自己却有些不受控制，直到冰凉的手指向怀中人儿衣襟伸去，因为指尖太凉，她下意识向后缩去。

        步清寒猛然清醒，再见怀中迷离水眸的灵凝，一股震怒自胸口迸发而出。

        退开尚不了解情况的灵凝，拂袖，人影在原地倏然化作白光消失不见。

        “出来！”

        回归现实的步清寒倏然睁眼，平日无悲无喜的眸子竟放出两道冷点，视线徐徐扫视四周，最后锁定房梁上。

        此时一团黑影正蹲在房梁上方，一双碧油油的眼睛得意而嘲笑的看着他。

        “梦魇！”

        步清寒把剑，剑锋直指梁上影子“小小魔障，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哈哈，啊哈哈……”

        梁上梦魇发出尖锐不男不女的笑声，俯视地上步清寒，竟不怕他，反而嘲笑开口“仙尊当谢谢我才是，倘若不是小魔帮忙，您怎么可能看穿自己内心？”

        “混账！”

        步清寒心头烦乱，剑法送出，虽不及往日一半威力，但梦魇依旧不敢硬抗，眼见白光接近，猛然窜出窗外去。

        空中徒留放肆的笑声：堂堂仙尊竟然喜欢自己的徒弟，哈哈，仙尊竟喜欢自己的徒弟，哈哈哈……

        笑声刺耳远去，步清寒正欲去追，梦中灵凝却嘤咛一声，皱眉醒来。

        步清寒正欲踏上剑身的动作顿住，有些僵硬回望向灵凝。

        这一刻，他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纵然刚刚一切事发生在梦境中，纵然他是中了梦魇的诡计，但做出过分举动的，分明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