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1948年,这一年牛简石不但要忙于自己军队的指挥,天天天上飞。又要忙于他的得力助手戴笠留下的军统这一大摊子。虽然军统新头目欧人风是自己的同乡,但是牛简石还是不太相信他,自己常常要过问具体事。
天刚放亮。
正定城里的天主教教会医院的大门便洞开了,一个个被疾病折磨的憔悴不堪的患者,神色疲惫地走进大门,等候教会医院医生们的诊治。
病人聚集得相当多,穿白大褂的医生们才神情傲岸地上了班,挨次以审问的口气询问着患者的病情,然后龙飞风舞地在处方笺纸上画着。
教会医院是正定县独家的西医院,带点慈善性质,药价诊费并不昂贵,时而无代价施舍点医药。因此,这家医院业务兴旺,就医的人很多。
这医院的院长就是教堂主教丁雅平。
丁雅平俗姓汪,是康平崆恫山大族。在崆峒山下还修建了一个小教堂。尽管对方中央秘密迁到崆峒山区。丁雅平仍然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常去崆峒山区,打听从延安迁来的所谓劳动大学及负责人的情况。由于对方中央当时做的保密工作极严,使他无法打听到任何消息。
丁雅平的医术在正定享有极高的口碑。在他的院长室的墙壁上挂瞒了‘妙手回春。’‘华佗再世。’‘扁鹊复出。’等等题词和红布锦旗。
今天早晨,丁雅平和往日一样,正襟危坐在院长室里,表面上在等着门诊医生处理不了的疑难病患者。而暗地里,却在等着装病的病人前来接受指示。
院长室的东头有一个装满洋书的书架,一张办公桌,一对皮沙发和一张供病人座的皮转椅。西头被白幔隔出一半,放了一张手术台,供病人接受检查时躺卧。手术台的旁边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医疗器械,十分显眼的是一部电疗机一一精心改装的电台。使用时安装一个简单的附件就行。
在院长室里,除了丁雅平外,还坐着一个二十四五的女医生。这个女医生是刚刚几个月前从南京过来的,是丁雅平的报务员。
门诊医生送来一个戴着大口罩似乎是个病势沉危的女患者。
当门诊医生离开院长室后。丁雅平发现坐在他面前的女患者与他有些相识,正要发问。女患者掉头看了看这个女医生的背影,意在她要回避。
丁雅平向她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必要。女患者固执的摇了摇头。
丁雅平为尊重女患者,道;‘‘刘医生,你暂时去门诊协助一下,有事我叫你。’’
叫刘医生的女医生,知道丁雅平要在院长室里干什么。虽然自己来到这里短短几个月,就发现丁雅平十几次与所谓的女病人患者,教徒在将自己支开后干些什么。原本丁雅平也要下手,看到自己是杨辛日派来的,就罢手了。女医生不满意地瞪了一下这个特需的女患者,走出院长室。帮院长将门从里锁住。
女患者扯下大口罩,刚叫声,道;‘‘神父。’’眼泪便象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滚而下。
丁雅平这才看出,来者是他的教徒,一个被对方政府镇压伪区长的三姨太,年方才二十二三岁。
女患者低声抽泣道;‘‘神父,这日子简直没法子过,天天吃粗粮,咸菜不说,还有没完没了的训话。、、、、、、走一步都得请假。、、、、、、天天还得去汇报汇报改造的收获。、、、、、、主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有个头啊?国军什么时候才能收复这里?’’
女患者伸出白白嫩嫩的双手送到丁雅平的面前,道;‘‘神父,你看满手血泡,还得天天去刨地,我真受不了啦!神父,请你设法送我去保定吧!我宁愿去国军的救护队或慰问队里,也不愿再受这些泥腿子穷鬼的气。神父,看在之夫的面上,帮我一把吧,哎哟,我都气成心脏病喽。’’
丁雅平取来毛巾,一边给她擦泪,一边无限同情地道;‘‘蒋德贞,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的苦楚呢?我也心痛得很啦。可是,走,却不是办法,你家的土地财产全都被在这些穷鬼手里,总得设法收回吧?人走了,没有内应,国军恢复失地不是更困难吗?上次不是给你说过了,要和他们斗,你这么漂亮白嫩,脸旦这么好看,又年轻,这就是你的武器吗。既然你老公死了,死了不能复生,让他在上天保佑你。嫁一个干部,不仅不再受苦,还能让他在暗中为我们办一些好事呢?’’
女患者止哭,忧伤地谣了摇头,道;‘‘不行,我试过了,所有的干部都把我们这种人当成臭狗屎,生怕离近了沾上臭气,谁还敢要我们这种人做老婆?就连中农,富农也怕沾了我们的气味。见了面掉开脸就走,还不准他们的子女和我们说话。神父,我们就像千人避万人躲的瘟神?’’
丁雅平试着抚摸着女患者的小脸,道;‘‘德贞,你太死心眼了,那只是表面现象,你说,有谁不爱美女?特别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白嫩的。公开不敢,悄悄的会有不少干部想娶你为妻,还想与你睡上一觉,他们想你想得晚上做恶梦呢?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人总找借口和你见面,比如以训话,带去干活为借口?公开场合他也熊你,甚至比其他人还凶,背地却对你半睁半闭眼,有时会用眼睛看你,甚至找借口抚摸你的手或胸脯。’’
女患者的眼珠转了转,点了点头,道;‘‘真有这么个干部,听说一年前死了老婆。’’
丁雅平道;‘‘哪你就给他使眼神,悄悄和他往来,没人必要与他亲吻,机会成熟与他一定甜头。他准会在暗中照顾你,甚至保护你。’’
女患者的脸刷的红了,低下了头,轻声道;‘‘这太羞人了,要是万一敞出风声,我在这个世上有什么脸面做人?’’
丁雅平道;‘‘你真死心眼,只要小心使心眼,按使他主动到你的家中,怎么会被人知道呢?德贞,我记得你老公已死了快二年了吧?你近二年没有与男人睡过了吧?难道你不想与男人睡觉的感觉吗?’’
女患者的头低低地垂在胸中的气急啧啧,声音细得像蚊子叫,道;‘‘这个一一由不得自己,万一肚子搞大了,怀了孕怎办?’’
丁雅平的手从女患者脸上慢慢放在她肩上,嘴附着耳,道;‘‘我有法不让你怀孕,干这种事,只要不是被当场抓住,不承认谁也没辙。这个人如果是个干部,能说上话的干部,更没有人敢瞎说。说不定这个人真能娶你。’’
女患者道;‘‘这,太羞人了,我丢不起这个脸。’’
丁雅平道;‘‘你以为你还是个少女吗?我的蒋太太,你是个死了老公的少妇,你讶,为了圣战,能屈能伸嘛!古代的西施不就用美色报了亡国之仇吗?现在谁说她做得不对?反都夸他是女中豪杰呢!’’
女患者沉默不语。没有制止丁雅平越雷池行为。
丁雅平见女患者不再固执已见,像一匹绵羊似的靠在丁雅平胸前,丁雅平知道这时的女患者二年来失去男人的呵呋,现在正需要男人的雨露。便挽住他的胳膊往手术台那边走,一边道;‘‘蒋太太,我给你作一下全面检查,特别检查一下心脏,你要保养好身体,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女患者知道丁雅平要干什么,自己也需要。
丁雅平把女患者按在手术台上躺下,将窗帘垃下,打开灯,解了女患者的上衣,嘴对嘴亲吻起来。
一个半小时后,丁雅平把女患者从院长室的正门里送了出来,抓了一把银元给她,道;‘‘多买点好吃的悄悄吃,下一个集市再来拿钱,一定要把身体养好。’’
女患者接过银元,低声道;‘‘我是请的病假,请了两天,晚上还不知宿在哪里。以前的同学也许都不愿接待我。’’
丁雅平道;‘‘今晚就到我这里来吧,我可以使你的灵魂永葆圣洁。’’
这时,助手刘医生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助手刘医生满眼狐疑地瞟了一眼低头正在下楼的女患者,讥讽丁雅平道;‘‘乐极生悲了,公安局来了一大溜人,说要搜捕一个杀人狂,要检查教堂和医院,怎么办?’’
丁雅平并不惊慌,道;‘‘你先下去,应付一下,你先表示反对,闹凶一点,我来圆场。打出报警暗号,让来接头的人按约定去青纱帐里等着,他们搜查完毕我们就坐救护车出诊。’’
刘医生急问道;‘‘那机子怎么办?万大神甫也来了,万一被识破就一一。’’
丁雅平轻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道;‘‘这些土八路出身的人也认得出这些玩艺儿?你看看我怎么当面戏耍他们一番。快,派人给盾的联络员打个招呼,要他赶快启用电台,我们要尽量让万大神甫多呆一会儿。’’
助手刘医生急匆匆跑下楼。
丁雅平回到院长室,打开朝院门的窗户,便传来下面医护人员和病患者们七嘴八舌的质问声;
‘‘不是说信仰自由吗?怎么要搜查教堂和教会医院。’’
‘‘医院里只有病人,没有杀人犯,我们敢担保。’’
‘‘无凭无据,就这么轻易怀疑人?’’
‘‘搜不出杀人犯怎么交待?’
具有侦察员出生的负责人万洪生和颜悦色大声解释道;‘‘老乡们,同志们,不要误会。大家知道,哪个代号叫盾的汉奸特务杀死了好几个无辜百姓,前天在叶县作案,在井里投了毒,幸好那个村的乡亲先打水饮牛,好几头牛给毒死了,才没出人命,追捕的结果,盾跑到正定来了。各处都检查,连县政府也不例外。只是没来这里。我们不是怀疑医生护士窝藏他,只是怕他钻这个空子藏到医院教会里来。即便搜出他,也与教会无关。这个盾轻功极好,会飞檐走壁,又十分狡猾。假如他藏在这里,对你们不也是个大祸害吗?我们也是为了保护你们,请你们相信人民政府。’’
七嘴八舌的抗议声又喧嚣起来,道;
‘‘我们可以自己搜查,用不着你们多事?’’
‘‘这是侵犯人权的借口。’’
‘‘这,这种借口被允许的话,我们也可以去搜公安局一一我们的一批珍贵药品不见了,盗贼有可能偷去放在公安局里面。’’
万洪生急了,他大声对闹事者们道;‘‘对不起,请大家不要吵,我们说话算话。’’
煽动的声音将他的解释打断,道;‘‘不行,不听他的空话。’’
万洪生正穷于应付时,河北省公安厅领导郭辉闻讯赶来了。在他的身后跟来一大批看热闹的赶集群众。
煽动的二三人乘机溜出医院,其中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出了医院大门想逃跑,刚走到五十米外,被便衣逮住,秘密押往河北省公安厅。
郭辉对人群高声道;‘‘请大家相信我们的政府。教会和教会医院曾经表示拥护人民政府,顺从人民政府。对于这次普遍性的大搜查应当谅解才对,这不是不相信大家,如果单单搜查这里,当然大家想不通。但事实在于首先搜查了县政府里,连阴沟也没有放过。你们不相信,可以问问街道上的群众。’’
群众中立刻有一些人悄声滴咕起来,道;‘‘应当相信政府,我们街道每天早晨都要检查一下茅厕牛栏,就担心那个狗特务藏在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政府这样做,也是为大家的安全着想啊!’’
抗议声一时消了。郭辉立即趁势对医生们道;‘‘请你们的院长出来和我谈谈。’’
丁雅平从医生们背后闪了出来,连声道;‘‘误会,误会,实在是场误会。本教会一贯是遵纪守法,拥护人民政府的。为了捉到坏人,理该仔细检查。双方的言词就、、、、、、。’’
郭辉严肃地道;‘‘群众,特别是教民的过激言词,我们不会计较,因为他们是一般群众。而我们的干部是执行政府政策法令的人,如有冒犯的地方,定严厉批评。丁先生,这次搜查是政府批准的。当然,如果你们医院和教堂自己组织内部各方面的群众检查一下,我们也是放心的。’’
丁雅平道;‘‘哪里,哪里,还是由你们来检查一下为好。你们有经殓,大家都很忙,就请你们执行任务吧!’’
丁雅平挥手让人们闪开条道,对郭辉做出请进的手势。
万洪生见郭辉朝自己点了点头,便率着七个身佩短枪的公安人员昂首直入。
郭辉对丁雅平和善地一笑,道;‘‘让他们去执行公事吧!院长先生,敞人能有幸去你的院长室和你谈谈吗?’’
丁雅平立刻表示欢迎,道;‘‘敞人也很想与人民政府的高级人员交谈,沟通思想,消除误解。’’
丁雅平走在前面,把郭辉和两名警卫员领到楼上,让进院长室。
两名警卫员没有进屋,只是在门口站着。
郭辉进了院长室,向一动不动的端坐着的助手刘医生伸出手去。
丁雅平忙介绍道;‘‘这是我的助手,妇产科主任,我的学生,叫、、、、、、。’’
郭辉谩不经心地道;‘‘北平燕京大学46届毕业生,刘明燕女士。’’
丁雅平和刘医生惊讶的望着郭辉。
丁雅平道;‘‘你们认识?’’
郭辉道;‘‘不!我也是北平燕京大学学生,只读了二年就离开了学校。现在我基本上每年会回一趟母校,拜会我的恩师。’’
刘医生这才礼貌,但还是冷淡地与郭辉握手。
郭辉向丁雅平问道;‘‘医院有多少医生护士,多少病床,每天接待多少病人,确诊率达到多少。遇见过什么疑难病和地方病。、、、、、、’’
郭辉娓娓而谈,似拉家常,却不涉及政治。
丁雅平,刘医生听着听着,不由对郭辉这个人具有如此丰富的医学知识而感到吃惊,觉得对方里面还是有很多人才,自己不能小视。
刘医生只是默默地听着。
丁雅平随而回答郭辉所提问题只是开场白,作为河北只管公安工作的郭辉,借机此来的目的不是和自己拉家常。他决定先发制人地提出抗日战争时期教会的坚定抗战立场和卓有成效的贡献及与对方的友好合作,道;‘贵党贵军当时条件极差,敞院曾无偿支援了大量紧缺西药,小到二百二(即红药水)大至盘尼西林(即青霉素),不少教徒为救护贵军伤员作出了牺牲,有的女教徒甚至嫁给了你们的伤员,如徐家慧等。希望贵党贵军珍惜这一段友谊,永远真诚合作。现在贵党贵军与南京政府作战,本教会严守中立,不再干预你们的内战。贵党贵军对本教会教徒也应真诚保护其宗教信仰,言行一致,今日有教徒前来投诉,说贵政府的某些地方机构,甚至不准他们来教堂参加教会活动,我不知真假。若是真的,恐于贵党的有关宗教政策不符。’’
郭辉笑道;‘‘对于过去的友谊,本党是十分珍视的,保护宗教的政策也决不只是说的好听。土改中,凡是教会财产,安分守己的教徒的产业,都予以保护,连江婷婷的别墅都没有没收。这也是有目共诸的。但是有些教徒或暗或明与本党为敌,并不严守中立,有的还用金钱美女拉我干部下手,刺探机密,有的四处活动,妄图组织武装暴动,接应反动派的反攻,有的还组织什么909毒蛇行动,想搞什么请愿,向自己的政府施加压力。丁先生,你说说,对于这些人该不该打击。’’
郭辉例举了二十多名早已掌握确凿证据的教徒名单,郭辉与丁高洲商量后达成的目的,在于给丁雅平一个警告,轰鸟出林,好使中央和政府腾出手来集中力量侦破001计划和909毒蛇行动
丁雅平本想借机摸一摸对方的底牌。谁知,郭辉有分寸的点出自己二十多名骨干教徒的名单,说明本党和我们政府早已掌握了证倨。不由感到了沉重的压力,手心也沁出了汗水,他怕头上露出汗来被郭辉查觉。
其实,郭辉早已察觉丁雅平已心虚。
丁雅平起身去打开阳面的百叶窗,阳光趁机跑进屋里,使空气很快变热。
丁雅平为平衡自己心里不宁,给郭辉沏了一杯花茶,把茶送到郭辉眼前,坐回原处,笑道;‘‘个别教徒的行为不能代表本教会,就如贵党贵军个别不负责任的举动不能代表贵党贵军一样。这样事情,本人也有所耳闻,不过恐非有意与贵党贵军为敌,只因为贵党贵军的宗教政策执行时发生偏颇,激起教民的反感所致。当然本人指偏颇是指贵党的基层干部。教民们的强烈宗教情绪乃几十年中形成的,一时难以平和。也耳闻他们准备公开大规模请愿,我作为主教,一直在加以制止。不过这是双方面的事,都得双方克制。都不要采取火上加油的过激行动。’’
丁雅平企图摸本党和我们政府的底。
郭辉道;‘‘这些教徒的行动显然大大超越了宗教事务范围,我们已经采取了最大的克制,因事涉宗教,我们才未采纳断然措施。今天和丁先生开诚布公的交涣意见,对丁先生愿意继续合作的表示我很欣赏。希望丁先生利用你主教的身份和影响,号召教民继续与我们合作,遵守我们政府的法令,放弃敌对行动,诚能如此,国家之事,宗教之事。’’
丁雅平连忙就坡下驴,道;‘‘这就请郭先生放心,这是丁某人义不容辞的责任。本教与贵党贵军长期合作的宗旨决不会改易,我一定会向大主教转达郭先生的诚意,请他在布道时提醒教徒对贵政府基层人员不理解贵党的宗教政策的做法采取宽容和克制的态度。’’
郭辉淡淡一笑,不屑和他争辨,严肃地道;‘‘丁先生愿采取这种行动,我们表示欢迎,如果某些教徒真要执迷不悟,我们只能诉诸断然行动以保护最大多数人民的最大利益。我们也深信宗教界大多数热爱祖国主张正义的人士也会理解和拥护的。’’
丁雅平见郭辉强调采取断然行动,心里忧恨交织,正要婉转陈词,表示反对,却被敲门声打断了,他只得转身去开门。
进来的是万洪生。
万洪生进门后向郭辉报告道;‘‘各处都检查了,除这楼上和楼下的一间密室。据说那密室的钥匙在丁先生这里。’’
郭辉却默不作声,把皮球踢给了丁雅平。
丁雅平笑道;‘‘那密室既然只有一门,连窗都没有,又紧闭着,杀人犯末必会进入里面,除非主人有意庇护。’’
丁雅平狡诈地将球踢回郭辉脚下,道;‘‘郭先生,你说对吗?’’
郭辉从容地笑了,征求意见似的对万洪生道;‘‘既然是丁先生的起居室,就免了吧?’’
郭辉与万洪生,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万洪生毫不通融地道;‘‘杀人犯也许不会在这医院里面,但最近那奇怪的电波一一。’’
万洪生故意似乎突然发觉自己失言闭口。
丁雅平扬声突然笑道;‘‘原来你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好,请仔细检查一遍,看看这里会不会是奇怪电波的波源地。’’
丁雅平从身上取下钥匙,傲然地扔给了万洪生。
万洪生将钥匙交给部下后,以温和的口吻向丁雅平道;‘‘丁先生,你忘记了吗?抗战时期,贵教会不是有部电台吗?不就藏在医院里,我有幸还冒死为你们送过零件。丁先生难道连这点也忘记了吗?我们政府曾找过你,你说南京政府的军队逃跑时带走了电台,这也许是真的。可是我们审讯被俘特务时,特务称没能带走。最近一个多月以来,这一带常有奇怪的电波反复出现。我们分析,也许有人瞒着你丁先生把电台藏起来了。也许是潜入的特务钻了我们不轻易检查医院和教会的空子。’’
郭辉默默无语地坐在一旁品偿着花茶,观察丁雅平的行色。
丁雅平冷笑道;‘‘又何必左右而言他呢?你们怀疑我,彻底检查好了,只要查出电台,本人甘愿受罚。’’
万洪生不仅略通无线电,而且对教堂里的规矩,宗教的礼仪也是熟悉,在抗战时期就长期与神职人员打交道,得了个大神甫称号。当他听完丁雅平的话后,若无其事地嘲讽道;‘‘听说贵院最近从北平弄来了一台电疗机,可以见识见识吗?’’
丁雅平不动声色地淡淡一笑,道;‘‘自然可以,不过你不会对它感兴趣。’’
一直坐在刘医生对面的郭辉捕捉到她的目光里闪出了一丝惊恐。他仍若无其事坐着,一言不发,似乎他是个局外人,而非是本次行动的指挥人。
刘医生却坐不住了,骤然站起来,对郭辉做了一个妖媚的讨好的笑容,似嗔非嗔地道;‘‘郭先生,这也算是你们对合作的诚意,尊重的表示,你的部下一一。’’
郭辉仍坐在哪儿,笑道;‘‘哎呀,万洪生这个土包子,一个电疗机有什么看头。刘女士,他是个少见多怪,你就大度些,见怪不怪吧?’’
刘医生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强打精神应付着郭辉,耳朵却埔捉幕后的动静。
不一会儿,便听得电钮转动的声音,随即传来万洪生翁声翁气的声音自语道;‘‘啊!法文,这是法国造。’’
刘医生听了,心里道;‘‘这个土包子,不懂洋文,错把德文当法文了。’’
刘医生心头的忧虑减去两分。殊不知郭辉已向万洪生发出警报,让他故意迷忽敌人。
万洪生的声音又在刘医生耳边响起,道;‘‘这是电源线,用于电池?’’
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在刘医生嘴角上显示出;干电池何用电源线,她的担忧又减轻两分。
丁雅平笑着告诉万洪生是用蓄电瓶。
万洪生早就对电源线是天线产生了怀疑。故意称为电源线而麻痹对方。
刘医生唆了靠在椅子上双目朝天悠悠自在的郭辉一眼,心里免不了窃窃暗笑,道;‘‘你带着这些脓包部下还想斗过我们?’’
忽然传来用螺丝刀卸螺栓的声音。刘医生的心一下子又被提了起来,不由屏息谛听起来,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看来万洪生早就盯上了这部电疗机。
刘医生有几分抱怨丁雅平过于自信,早该把电台密藏起来,免受这种措手不及的惊骇。万一被识破,即便可以形成短路让机子报废掩护过去,但零件配起来就不哪么容易。
万洪生故意惊诧道;‘‘这是电子管么?’’
丁雅平轻轻地回答道;‘‘没电子管怎么工作呢?收音机不也有电子管吗?’’
万洪生道;‘‘这里怎么缺个零件,看样子是要电子管的。’’
丁雅平道;‘‘那是备用电子管的位子,我们一直没有用。’’
万洪生不容违坳地下令道;‘‘接上电源,我要听听线圈为什么短而粗,竟想是高频?’’
刘医生不由回过头去,见万洪生已带上了耳机。这一切都没有逃脱郭辉的眼光。
丁雅平的手已暗中伸向那枚特殊的电钮,准备随时短路毁机。丁雅平的举动并没有逃脱万洪生的目光。
刘医生只好听天由命。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低声唤了一个上帝,正要下意识地画个十字。忽然醒悟用眼光瞟了一下坐在哪儿养神的郭辉,发现郭辉用余光看着自己。刘医生忙掩饰地把已伸到头部的手势,改为拢拢额上的刘海。
刘医生和丁雅平的举动都没有逃过郭辉的目光。
霎间,院长室静得有如一座废弃的古刹,而时间似乎凝固似的,一秒钟变的比一小时还要漫长。
足足过了五分钟,万洪生故意没有表情的语调伴随着放下耳机,道;‘‘倒没有什么杂音。’’
郭辉略带嘲讽地淡淡一笑,道;‘‘洪生,过足了瘾了么,我早已说过,凭你肚子里的那么一点墨水只能望电器而兴叹。’’
万洪生得意而自负地道;‘‘军代表,你错了,恰恰相反,我以为我能成为一个电器专家的,就在短短的五分钟里,我又懂得了一种新的电器。’’
郭辉随即眼角堆笑,以钦敬的语调,道;‘‘真想不到。不过,你自己说了还不算数,得听丁先生的持平之论。’’
万洪生与郭辉一唱一和。
丁雅平笑道;‘‘万先生的确很聪明,我想,只要点拨几下,他就会看懂这线路图。’’
郭辉看了一下腕上的表,惊愕道;‘‘时间过的太快了,都快一点了,我们在这里浪费了五个多小时,快走吧,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呢?’’
丁雅平略为不满意地道;‘‘郭先生,你难道认为与我们宗教界交流感情是一种浪费?’’
郭辉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失言了,我的本意是在这里花的时间太多了,请不要介意。丁先生。’’
此时,万洪生已来到郭辉旁边,催促要走。
郭辉笑道;‘‘还有一件必须在这里办的事。洪生,来这里的检查时引起了轩然大波,现在应公布检查结果,你去给群众讲讲吧!’’
万洪生垃开门走了。
郭辉略略摇摇头,对丁雅平道;‘‘这个同志对革命很忠诚,但爱认个死理,丁先生不要计较才好。’’
丁雅平只淡淡一笑。
郭辉起身告辞。丁雅平哪里肯放,死死挽留,拿出点心款待。
郭辉也毫不戒意地大吃起来,一边和他们闲聊着。
下午三点半左右,万洪生推门进来,走到郭辉身边附耳低低报告。
刘医生竖起耳朵也未能听清。
郭辉主动公开万洪生的报告道;‘‘附近又发现了奇怪的电波,估计就是那个杀人犯的电台。洪生,你该明白对教会和医院的怀疑是神经过敏了吧?为了有利于统战工作,你应该真诚向丁先生道歉。’’
万洪生转身立正向丁雅平行着军礼,嘴里朗诵般地道;‘‘错误地怀疑了医院,请丁先生原谅。’’
丁雅平笑着站起来,握住万洪生的手,宽容地道;‘‘这算不了什么,只要以后相待以诫就行了。’’
郭辉看上去十分兴奋,他一再与丁雅平,刘医生紧紧握手,然后告别。
郭辉,万洪生和警卫员走出医院。
他们来到街上。郭辉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即掏出卷烟,拿出逮捕证到街旁的一个小吃店的灶上燃了。点着烟,又不吸,只看着逮捕证在飞灰空中翻舞。
郭辉把烟狠狠地往地上一丢,道;‘‘继续麻痹他,让他得意忘形表演。通知下去,不准任何人去惊动这医院和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