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志清在北京市西城区宫门口头条57号处(鲁迅博物馆附近)有一套等待继承的四合院。那是她的父母在世时居住的房子,按照继承权,不管到什么时候,这房子都有一半是属于马志清的。
可是,其母去逝后,马志清刚刚从北京奔丧回来,还没过三个月,就收到一封妹妹马志贞从北京寄来的信。信上说:“咱妈咱爸没有了,这房子就是咱们的了。眼看着我们的年纪越来越大,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不知道哪天说没就没。借着咱们现在还能走动的时候,你现在就来北京处理下这房子的事,把房子过户到我的名下吧,免得我们以后不在了,这几个孩子又为房子的事打架。但不管这房子是谁的名,都有你的份,无论你什么时候来北京,都可以来到这里住,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马志清一想也对,现在把房子问题解决,以后就不会再有麻烦事了。再说母亲在世的时候,她也没怎么在身边,只是一年去北京看望一次,赡养母亲的事都交给妹妹了,她一直觉得愧对母亲和妹妹马志贞,因此马志清很痛快地答应了妹妹。恰好那时李学坤也要到北京去开会,因此夫妻二人乘同一辆列车去北京,各办各的事。
但善良的马志清怎么也没想到,刚刚办理完过户手续,她前脚刚走,她的妹妹马志贞就把这套四合院过户分给了她的三个子女。之后就和马志清断绝了来往,甚至连马志贞的三个孩子也从不给马志清打过电话问候一下。每当子女提起北京房子时,马志清总是说:“事情既然发生了,再生气也没有用,反正都是亲戚,再说,我也没怎么照顾你们的姥姥,你们的姥姥直到最后入土,一切都是你们的小姨一手操办的,我和你爸什么忙也没帮,这房子就给他们吧,咱们也不和他们计较了。”
后来听说马志贞因为抢夺本属于姐姐的那份房产,过于内疚而得了精神病,不久就抑郁而亡。噩耗传来时,马志清流着泪自责地说:“都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那时我连忙去北京,把房子更名到她的户下,她也不会这么早就去了。看来她也是被孩子逼得没办法了,才给我写信的,否则她是不会这么做的。”
就在这次来北京开会期间,李学坤在他下塌的宾馆里正在整理会议资料时,突然发现眼前这个打扫卫生的女服务员特别眼熟,只见她那弯弯的柳叶眉下,也长得一双紫葡萄似的大眼睛,她中间的那个鼻子长得简直就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嘴角左上边的那颗美人痣简直就是从马志清的脸上移植过去的。光从这张脸上来看,她分明就是李学坤和马志清两人的结合体,她身上的一举一动也和马志清非常像,莫非她就是当年被自己送走的小三?他们夫妇俩朝思暮想的三女儿此时或许就在自己的眼前。想到这,兴奋就像波涛汹涌的海浪,在李学坤胸中不断地起伏,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资料,目光随着这个女服务员的所到之处游移,生怕一闭上眼睛,她就再次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但李学坤没有马上相认,而是准备仔细询问她的情况,以免弄得尴尬。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两个人还少吗?怎么就能肯定她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呢?于是,李学坤就开口询问了:“这位同志,请问你的贵姓,芳名?今年多大了?”
那位女服务员正在扫地,突然听到那位老先生在问自己问题,就抬起头来,有礼貌地回答:“我叫蒋澄京,今年43岁了,请问老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请尽管吩咐我。”说完,就低下头去继续扫地。
“我现在没有什么需要,只是觉得你有些面熟,才问一问。”
“哦这位老先生,您我从没相识过,您又怎么会觉得我面熟呢?”此时,这位名叫蒋澄京的女服务员停止了扫地,她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一番李学坤,觉得他脸上的鼻子和自己长得很像,一丝怀疑掀起了她心中的涟漪。
“同志,请问你爸是叫蒋晔吗?你妈是叫张丹吗?”李学坤继续询问。
“是的,您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姓名?”听了这位陌生的长辈说出自己父母的姓名,心中怀疑的涟漪陡然变成了浪花。
“哦,没有什么,我和你爸以前是很好的朋友,我是看着你出生的。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现在的名字就是我起的。后来你们一家就搬到江西去了,我们就再也没过。想不到,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你爸爸妈妈还好吗?”没错,她就是自己的三女儿,此时的兴奋之情在李学坤胸中兴风作浪,迫使他恨不得马上就能相认。
“哦,原来是伯父啊。我爸现在得了糖尿病,我妈的身体也不怎么好了。”这声伯父一下子就拉近了她和李学坤的距离,使自己对他有了亲切感。但是,为什么没有听父亲提起过他呢?他又和自己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孩子,你的生日是不是四月初二?”
“对呀,伯父,您贵姓?您怎么能知道我的生日?”除了父母和丈夫孩子知道她的农历生日外,还从来没有外人知道呢,莫非他就是……
“我叫李学坤,生你的那天我和你爸正在单位里研究某个项目。突然就接到从医院里来的电话,说是你妈生了,是个女孩。当时你爸就让我给你起个名字,我想了一会,才想出了‘蒋澄京’这个名字。我起完名字,你爸才去的医院。”此时,李学坤还不能和三女儿相认,他只能现编瞎话来应付三女儿的疑问。
没想到,父亲不认女儿,女儿却主动地认了父亲。
“爸爸,我找了您很久,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和您相认。”蒋澄京一下就扑到了李学坤的怀里,留着泪地叫他爸爸。
蒋澄京自从两岁时被那对南方夫妇收养后,很快就忘了自己的亲生父母,管那对蒋姓的夫妇叫爸爸妈妈。那对夫妇对蒋澄京视如已出,非常地宠爱她,生怕她会受到一丝委屈,对不起她的亲生父母。每到过年时,她的母亲张丹总会用那时非常有限的布票换来新布为她做新衣服,而张丹却舍不得给自己做套新衣服。那时正是自然灾害三年困难时期,虽然她父母家里很有钱,也很难吃上水果。但每当遇到有卖水果的,父亲蒋晔总会买来最好的给蒋澄京吃。
还有一件事,让蒋澄京终生难忘。那是她八岁时的冬天。有一次,大雨下了一天一夜,由于白天她穿少了,在学校里着凉了,夜里睡觉时竟发起了高烧,还说起了糊话,惊醒了在对屋睡觉的父母。张丹听见蒋澄京在说糊话,就连忙披了件衣服下地过来看她,一摸她的额头,烫得竟像个小火炉一样,才知道她发了高烧。于是张丹回到自己的屋里,叫醒了丈夫,穿上了衣服,找来了雨具,就立刻抱着蒋澄京去了县医院。
南方的冬天虽然很少下雪,但那冷冷的冬雨打在人身上,还是让人打起寒颤来。蒋晔和张丹不顾自己的寒冷,顶着雨抱着蒋澄京向医院跑去。到了县医院,一量体温计,才知道蒋澄京的体温到了38度2,需要注射青霉素。可时,那个县的小医院里必须是前一天登记过的药才在护士手里,没有登记的药都被锁在药库里,值班护士没有钥匙拿不出来。没办法,他们只能再次顶着雨,抱着孩子去五里外的市医院。
到了市医院,打上了一针青霉素,蒋澄京的体温才逐渐地降了下来。慢慢清醒的蒋澄京睁开眼,看到照顾了她一夜的母亲此时已经累得睡了过去,她很心疼。懂事的她就把放在旁边的衣服盖在她身上,静静地望着她。
张丹醒后,发现养女蒋澄京已经醒来,就摸摸她的额头,“京京,你醒了?”又拿起桌上的体温计,给她量体温,看着已经降下来的体温,张丹高兴地说:“好了,体温终于降下来了。”
这时,父亲蒋晔提着刚买来的水果来到病房里,他刚把水果放在病床旁边柜子上,张丹就拿起香蕉扒开给蒋澄京。蒋澄京接过香蕉,自己一口也没有吃,先送到母亲的嘴边,说:“爸爸妈妈,您们也吃香蕉呀,您们为了我忙了一夜,辛苦您们了。”
张丹吃了一口养女送过来的香蕉,再听着她说的这番话,一下就把蒋澄京抱在怀里,在那里喃喃地说:“我的京京长大了,懂得心疼爸爸妈妈了。”
这一幕,永远定格在蒋澄京的回忆里,让蒋澄京觉得蒋晔和张丹夫妇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而不是养父母。
上初中时,一节课间时间,蒋澄京在一片阴凉处预习新课,突然听到前面不远处有几个女同学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她隐约地听到了那几个女同学说:“听我妈妈说,蒋澄京不是她父母亲生的,是从北方的一对夫妇那抱养的孩子,她自己还不知道,咱们可别和她说……”听到这时,蒋澄京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非常吃惊,马上走近那几个女同学,那双紫葡萄似的大眼睛瞪成如杏儿一般大了,樱桃小口也变了形,她奇怪地询问她们:“你们说什么?谁是抱养的孩子?”
那几个女同学听到蒋澄京的询问,马上把头转过来,笑着说:“嘿嘿,我们没说什么,你听错了。”仿佛她是一个异类,大家如防贼一样防着她,什么话也不愿意和她说。
上课铃声响了,在听到于有关自己身世的议论后,蒋澄京的那颗心就散了,再也不能聚精会神地听课了。她怎么也不相信,她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从小到大,父母从没打过她一下,也没骂过她一句,而别人家的孩子,有谁没被打过,没被骂过呀?那次她发高烧住院,母亲衣不解带地整整在医院里陪了她三天三夜。在那三天三夜里,母亲没有睡过一夜好觉。为了照顾她,身为主任的父亲把原本要在那几天开的会延后了,就在医院里护理她。如果这样还不算亲生父母,那么什么才算亲生的?她这个独生女不知要比那些家里有好几个姊妹的同学幸福多少倍呢,那些女同学真是瞎说。整整的一天,蒋澄京就是心不在焉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这些事情,老师的讲课如一阵风在她耳边吹过,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每天吃晚饭时,蒋澄京都要和父母谈论这一天在学校里所发生的事,一家三口总是有说有笑地吃着晚饭,度过那美丽的夕阳西下时分。可是那天,吃晚饭时,蒋澄京却变得沉默不语,没有说一句话,而且只在那里吃饭,菜几乎没怎么吃。知女莫若母。作为蒋澄京的养母,在一旁吃饭的张丹早就发现了今天养女的异常行为。张丹先夹了一些菜放在蒋澄京的碗里,接着便问:“京京,今天做的菜不合你的口味吗?怎么不吃菜?”
“哦,没什么。”母亲的这句话总算唤醒了心事重重的蒋澄京。此时,她才觉得母亲说的话没有错,自己的确是一口菜也没有吃。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自己没吃好,她赶紧就从盘子里夹了很多菜,放在自己碗里吃了起来。过了很久,她才不知不觉地把那个埋藏在她心里整整一天的疑问说了出来:“爸爸妈妈,我是您们亲生的,还是您们抱养的?”说出这句话后,她才感觉到有了一丝轻松感,在她心里整整压了一天的石头总算被移开了。
听了她的问题后,张丹失神地松开了那只正在端着饭碗的手,如果不是下面有桌子接住,碗很有可能落在地上摔碎,饭粒也洒在了桌上和地上。“京京,你在说什么?是不是有人找你,和你说了什么了吗?”说完,她就立即去厨房拿撮子来,把桌子上的饭粒收拾到撮子里,然后她又盛了一碗饭,吃了起来。是的她很怕孩子的亲生父母找来,从她的身边把孩子带走。十多年来,她早把这孩子当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她不知道,如果养女要被她的亲生父母带走,她会有怎样的举动,反正她现在是不能失去这个孩子的。
“没有,只是今天在课间听到几个女同学议论着我,她们说,我不是您们亲生的,是被抱养的。”蒋澄京也起来帮母亲收拾饭粒,单纯的她丝毫没有觉出母亲的这个举动有什么异常。
“哦。”还好,只是听同学们议论,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找来了,想把她要回去。此时,张丹和蒋晔总算把心放回了原位,他们互相对视一番,彼此用眼神进行交流。他们夫妻间有过约定,如果孩子不问自己的身世,那就等到他们生命弥留之际再告诉她的亲生父母是谁,让她永远地陪在他们夫妻身边;如果孩子要突然问起,再看情况,临时决定要不要告诉她。那么现在显然不适合告诉她,因为她正上初中,告诉她,她就会因自己的身世而分心,不会再用心读书。因此,在用眼神彼此交换完意见后,蒋晔就反问她:“京京,你自己觉得呢?爸爸妈妈这么爱你,有没有亏待过你,让你受到委屈过?如果你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爸爸妈妈会对你这么好吗?”
“爸爸妈妈非常爱我,我也不相信她们说的话。我就纳闷了,他们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她们看爸爸妈妈这么喜欢你、宠爱你,所以她们就嫉妒你。你想想,她们谁家像咱们一样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她们的爸爸妈妈不是喜欢哥哥就是喜欢弟弟,从来没有把她们当成小公主一样宠爱。你说,是不是啊?”
父亲的这样一番“合理”的解释完全把蒋澄京心里的疑虑打消了,“哦,原来如此,爸爸说得对。谢谢爸爸妈妈没有给我生弟弟妹妹,让我独享您们的爱。”说着,就走了过去,在蒋晔和张丹的脸上各亲了一口。
之后,蒋澄京就再也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直到她21岁那一年。那一年,蒋晔得了急性阑尾炎,需要手术治疗。在蒋澄京做血型检测、准备为父亲输血时,突然发现化验单上写着他们的血型不符,她不能为父亲献血。当时,拿着父女二人的血型检测结果的蒋澄京,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结果,还以为是医生弄错了呢,就问医生:“医生,是不是您们弄错了?我可是我爸爸的亲生女儿呀,怎么会同他的血型不符?”
“这怎么会弄错?这是生命呀,我们医生又怎么会拿人的生命开玩笑?您是他的亲生女儿,并不代表您们的血型就相同呀。也许您随母亲,和您母亲的血型相同,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赶快交钱,从血库里买血,不能再耽误了,否则病人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当时由于时间紧张,她也没有来得及多想,就交钱去血库买血了。
可是,同样的一幕,又发生在几年后母亲张丹做手术时。
这一次,蒋澄京再也不能不怀疑这样的结果了,联想到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当她询问父母自己的身世时,母亲竟然没有拿住手中的饭碗,让它掉在桌子上,这绝不是偶然的,一定与自己询问完身世、母亲的情绪变化有关。否则为什么早不掉、晚不掉,偏偏在那个时候掉呢?蒋澄京越想越觉得父母有问题,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骨肉,她真想马上就向父母询问关于自己的身世,但她清楚地知道,母亲现在正在手术,自己不能再去添乱,只能等到母亲手术后再说。
张丹手术后第七天刚刚拆完线,蒋晔父女都在病房里照顾着她。此时,蒋澄京再也控制不住不向父母询问有关自己的身世了。她拿出那天母女俩的血型检测结果,“妈,这是咱俩的血型检测结果,咱们俩的血型不一样。”隔了好一会,她又说:“那年,我爸做手术时输血,我和我爸的血型也不一样。”
这时,正在喝水的张丹听见女儿说的这句话时,就停住了喝水,把杯子放在旁边的柜子上,用眼神望着丈夫,询问他现在是否到了该把身世告诉女儿的时候,只见丈夫点了点头,默许了她的疑问。“京京,关于你的身世,我们现在就告诉你。”接着,蒋晔和张丹夫妇就把关于蒋澄京的身世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为什么那时您们不告诉我?”
“那时你正在上学,我们不告诉你是不想影响你的学习。”
“如果我现在不问,您们到底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一辈子,因为我们不想失去你,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好。那么你们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姓什么吗?他们现在哪里?”
“你的生父叫李学坤,生母叫马志清,我们把你抱走时,他们正住在吉林长春,至于他们现在住在哪里,我们就不知道了。”
“京京,不要离开我们好吗?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们早就把你当成亲生的了。如果没有你,我们就不知道怎么活了。”张丹用恳求的眼神望着她,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蒋澄京半天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在那里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很久很久,她才轻轻地点头,默许了养母张丹的请求。
之后很久的一段时间,蒋澄京的心里都非常复杂,她想马上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把她送给别人。她恨他们,对自己的不负责任,既然要把她送人,当初为什么又把自己生下来?对于养父母,她是充满感激之情的,她感谢他们,把她辛辛苦苦养大,虽然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他们却给了她全部的爱。即使是她的亲生父母,也不见得会像他们那样爱自己。俗话说,养恩大于生,等他们老时,孝敬他们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至于生父母,她也不会停止寻找,她要一直寻找下去,直到找到为止。
想不到,今天,她会在自己工作的宾馆里和亲生父亲相遇。
从一开始,她到这个房间来打扫卫生时,就觉得眼前的这位伯父似曾相似,却不记得曾经在哪里见过。再通过刚才的对话,她越来越觉得他与自己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说不定就是自己的生父。直到最后,听见从他口中说出“李学坤”三个字,她就确信无疑地认定眼前的人就是自己寻找多年的亲生父亲,于是,她就走上前去和他相认。
此时的李学坤把从前令自己朝思暮想、此刻终于相认的三女儿紧紧抱在怀中,幸福地享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父女亲情。他的双眼也有些湿润。那复杂的心情,让他既兴奋他们这对阔别四十多年的父女今天终于相认了,又害怕再次失去这个女儿。千言万语一齐涌上心头,让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于是这一刻,父女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头痛哭。很久,很久,李学坤才怀着愧疚的心情对三女儿说:“孩子,委屈你了,爸爸对不起你,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只是把你生了下来,却没有养育你。”
“爸爸,当初为什么要把我送人呢?”蒋澄京流着泪地质问父亲。
听到三女儿的质问,李学坤更是内疚不已地不知如何答复,又过了很久,他才对怀中的女儿说:“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家里有四个孩子,根本养不活啊!在那个动乱的年代,为了使你活下来、使你能够吃饱、吃好,只好把你送人,那是无奈之举啊,如果有半点别的办法,我们也不会把你送人啊。又有谁愿意承受骨肉分离的痛苦啊?”
“妈妈好吗?她在哪里也来北京了吗?我想见见我妈妈。”
“你妈妈她也一起来到北京了,她现在在你小姨家和他们办理房子过户更名手续呢,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她,她一会就能来了。如果她知道我找到了你,她得高兴死。”说着,李学坤就走到宾馆的电话前,拿起电话,往马志贞家里打去。
不到一个小时,马志清就风尘仆仆地赶了进来。还没进门,她就在走廊里叫着:“京京,京京,真的是我的京京吗?”
房间的门一开,马志清喊了一声三女儿的小名:“京京”母女俩就拥抱在了一起,蒋澄京喊了一声“妈妈”后,母女俩就抱头大哭。哭了好一会,马志清才说:“京京,让妈妈好好看看你的模样,看看你还是不是小时候的模样,有没有变样?”说着,她就托起三女儿的脸,仔细地端详起她的模样。看着她长得柳叶弯眉,大眼睛,左嘴角边上也有一颗痣,宛如当初年轻时的自己。这时,她才点了点头,说“和你小时候长的一样,这么些年,长这么大了,都没怎么变样。想不到我今生还能见到你,就是让我马上死,我也认了。”说着,又把三女儿紧紧地拥在胸前
“妈,您不要这么说,我希望您和爸爸能长命百岁。”
这时,李学坤从窗前走到他们母女身旁,对三女儿说:“京京,虽然现在我们和你相认,但你也不能忘记你的养父母,必定是他们把你辛辛苦苦地养大的,你要好好地孝敬他们,知道吗?”
听了父亲的话,蒋澄京离开母亲的怀抱,望着对面的父亲,点了点头说:“嗯,他们对我视如已出,我一定要好好地孝敬他们,为他们养老送终的。但我也不能忘记您们呀,必定您们才是我的亲生父母。”
听着三女儿说的话,马志清也连连点头说是。
当天,蒋澄京就把丈夫和女儿叫来,与李学坤马志清夫妇相认,一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
李学坤和马志清看到他们的小外孙女如花朵一般漂亮,真是喜欢得不得了,临分别时他们还给外孙女1000元钱,祝她考上理想中的大学,毕业了能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
蒋澄京为养父母办理完了后事,每年都要来东北探亲看望李学坤和马志清二人。自从蒋澄京的女儿考上哈尔滨工业大学后,她来黑龙江看望父母的机会就更多了,而且一呆就是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