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呐，我想你了，出来吧。”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卢尧放下手里的苹果，继续漫不经心地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妈妈开着玩笑，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外边移了一些。

        “妈……我去睡觉了。”她装作很自然地说，边说还边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坐在沙发上的人抬眼神色古怪地看着她。

        “你最近怎么变得睡这么早了，以前不这样啊。”

        “呃……初三了嘛，在学校呆累，我……”

        “行了，去吧。”妈妈不耐烦地打断她，继续专心致志地追着电视上的韩剧。卢尧忍住心里的雀跃，拍着哈欠走进房间。

        “最近我爸妈管的严，不像你家啊。”卢尧发送出去又觉得语气太过生硬，又紧急追加了一个吐舌头的表情。

        “可是你半个月才放一次假，回来基本都见不到，出来吧，恩？”

        卢尧没有回复，而是把身子懒懒地靠在门上，疲倦从身体最深处翻滚出来，隐在最深的时光里。这样的日子到底持续多久了？她在这时对自己发问。多久了？第一次学会翻墙？第一次与爸妈顶嘴？第一次夜不归宿……当所有第一次发生了之后那么是不是后面的都会变得可以为常。

        “好。”良久，她迅速在键盘上回复。然后换好衣服，动作娴熟地从窗户翻出去了。

        有些事情，一旦成为习惯，是不是就会成为无法戒除的瘾。

        她并不可抗拒。

        夜深微凉，并没有裹上太多的衣服，风拂袖带襟地吹进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愈发抱紧了自己，像一个外出迷了路的孩子。她突然感受到自己的无助。

        “不是应该来接我的吗？”失望慢慢积攒起来，在心口兀自卷起滔天巨浪。感受到疼痛，此起彼伏，并且让她无能为力，像是旧病复发。不在乎，不在意。这样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并非无厘头地突如其来。他们在一起已经几个月他对她的关心微乎其微，反而像召之则来，呼之则去的人。慢慢地，便感受到失望，毕竟她也是有温度的人，有血有肉有感情。

        “召之则来，呼之则去吗？”她来到约定的路灯下，喃喃自语，晕黄的灯光把她完全笼罩在内，头顶是不懂七情六欲的飞蛾，用尽全身力气奔赴一次壮烈。与现在的她又有何区别。她听到心里的叹息，铅块一样沉重地掉落下去，铺天盖地，洪水一般卷席了她。

        “尧尧！”许森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从对面街道上传来。她抬眸看向他，露出笑容。那个时候她才清晰地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那么喜欢他了。

        喜欢一个人的开始，你愿意为了他上天入地甚至为了他脱胎换骨在所不惜。改变自己的同时也是沦陷。

        不是吗？

        8

        “我跟他没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我呢？”卢尧在键盘上打出这行字，眼泪没有任何征兆地掉落下来。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们之间，没有信任吗？”

        “呵呵。”

        ……

        卢尧看着屏幕上不停跳跃出来的讽刺的话，无语凝噎。不就是有人在空间上留言要追她吗？那人还没开口就被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以为他们是彼此信任的，没想到……

        “今晚有聚会？要来吗？”好友讯息突然在这个时候到来。她闪着泪光，模糊间像是隔世之语。到底多久了，从和他在一起后就再没参加过任何聚会了吧。她为他做出的努力，他都没看到吗。竟然现在还可以理直气壮地问她到底在不在乎他的感受。

        “那你呢？也不也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好。”

        两条信息在同一时间发出，确是到达了不同人的手里。

        “那老地方见。”

        “好。”

        关机。出门。

        感觉是什么？盛开在水中的巨大幻觉。手一旦碰到就会变成碎片。靠着感觉与人相爱，是不是总是这样一败涂地地输得溃不成军。

        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内心无措紧张着，她变成了没有任何出口的困兽。无论做任何动作都是徒劳无功。可是她想，勇敢一些总是好的。既然是自己喜欢的人，贪恋一丝温存不肯走开也不为过吧。

        “跪下！”爸爸的呵斥声在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位置处响起。脑子里还融杂着太多让她不清醒的酒精。发梢上的水滴一滴一滴地往下垂直坠落。外面电闪雷鸣，大雨肆虐。几个小时前，她早已被全身淋透，现在全身都透着寒意。她用手捋起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抬眼看着眼前因为愤怒甚至全身颤抖的人，她称之为爸爸的人。几分钟前，看到喝的微醺的她于一个男子在大雨中相拥。于是冲上前把她带回来。有了现在的这一幕。激烈的气愤让他已经失去理智。此时的他反倒像是一只从远方洪荒时代走出来的兽类。

        “我让你跪下！”哀伤的震颤。

        卢尧顺从地跪下，膝盖用力地贴在冰凉的地板上，阵阵凉意顺着大腿很快爬至全身。

        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欢喜。她低下头看着地板，脸上挂着不经意的笑容。

        出门前，她是想过自己会喝的烂醉，只是没想到许森会骑着摩托车满世界地找她。

        原来他是在意我的啊。第一次可以这样坚定地肯定着。

        “你爱我吗？”

        “爱。”

        “多久。”

        “永远……”

        她想起几分钟前的场景，大雨滂沱，不留任何余地。许森在酒吧门口找到喝的不太熟烂醉的她。踉跄着，连站立都显得吃力。

        耳边充斥着雨声，哗哗哗，她几近疯狂地大喊大叫。他搂住她，两具身体贴近着，感受到来自彼此的温度。

        她听到他的承诺，摩擦着耳际响起，像情人间的呢喃，令人着迷。

        永远……到底有多远呢？

        尽管被爸爸斥骂着，还是感觉不到任何的悲伤与不安。

        是爱情吧，年少时光里，最盛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