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无烨执意要留下银票，老头执意还是不肯收，他说：“银票这种东西，在这里是没用的，自祖先百年前与世隔绝，这些就不过是虚物罢了。”

        我有点激动，握着老头的手直哆嗦：“我知道大爷您绝非是那种贪图钱财的人，这钱我就替你先收着吧。”一边说一边替老头接过无烨递过来的票子，轻巧地塞进自己的怀中。

        这是有人来喊门，找老头的。貌似是很严重的事，老头的脸色一下子就肃穆起来，交代我们好几遍不要乱跑，这才急匆匆地走了。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开门的时候湿冷的气息一股脑涌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多久，小小村庄上空就传来低低的吟唱声，歌词非常模糊，听不真切，万物寂静，唯有肃穆的吟唱一遍遍回响。

        “去看看？”我问。

        “睡吧。”无烨说。

        “好吧，你自己睡觉，我要出去看看。”我摩拳擦掌。

        “寻常人家的姑娘都是安安生生的，我怎么感觉你就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呢？放任你一个姑娘家的这么乱跑，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妥当，算了，我也去。”无烨无奈地摇头。

        我们忘了老头的嘱咐，鬼鬼祟祟融进夜色里，朝着声源地摸去。

        天上的月亮出奇地圆，隐约间透着诡谲的红色，村头，血红的灯笼照亮了黑夜，更映照得山林料峭诡异，我不自觉地拽住了走在前面的无烨地衣角。

        无烨轻笑出声：“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算了，说不准是哪户人家出殡了呢。”

        这句话深深地刺激了我，我放开揪着他衣角的手，昂了昂脖子，硬气十足地说：“谁说我怕了？你居然藐视我！”

        无烨笑得更开心了：“我没说你怕啊。”

        我气鼓鼓地瞪他一眼，甩开他往前面走去。

        借着低矮的灌木挡住身体，探出脑袋往前面看去。

        “他们在做什么？”无烨悄无声息出现在我的身后，结结实实吓了我一跳。

        “你自己不会看啊？”我白眼。

        村民虔诚地伏在地上，嘴里吟唱着古老而诡异的曲子，高台上裹着一身宽大黑袍的人影一收手，台下就寂静了。黑衣人满意地四下巡视一番，提高嗓门：“自我东篱庄避世以来，百年来一直相安无事，风调雨顺，免于战事，家家和谐。但是，十三年前自这个妖孽出世以来，先是克死全家，此后大旱连年，农事无收。近来这妖孽更是嚣张，全庄孩童齐齐失踪，定是叫这妖孽掳去吃掉了！”

        说到这，黑衣人停下来，咳嗽几声，继续说：“现在这妖孽终于现出了真身，妖孽红瞳，大家说该怎么处置？”

        “烧死他！烧死他！”台下的村民大声地喊，愤怒的声音里透露出咬牙切齿的恨意。

        “把他带出来！”黑衣人威慑力十足地说。

        这时候，几个壮汉扭着一个人上来了，他们把那人摁倒地上跪着，走的时候还不忘补上一脚，那人缩做一团，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又被狠狠摁在地上。我心里猛地一颤，那还只是个孩子，身体异常单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来，一双红色的瞳仁睁得老大，愤恨不甘，承载了太多的感情。

        “红瞳？”我惊呼。

        无烨急忙来捂住我的嘴巴，但是太迟了，已经有人朝着边看来。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这样的场合，电影和小说告诉我，这种场面一般都会跟邪教那什么的挂钩，而偷听的，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三十六计什么最实用？当让是跑路！就在我纠结要不要跑路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气急败坏地说：“不是告诉你们呆在屋里的吗？”

        来的是个熟人。收留我们的老头身上同样穿着黑色的袍子，八字胡一颤一颤的。

        “我们不是故意的……”我装可怜。

        “赶紧回去！”老头训斥到。

        “我们这就回去。老人家，那孩子犯了什么事吗？”无烨笑眯眯地问。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头长长地叹息，犹豫一番，说：“家门不幸啊。潘家那冤孽，出生的时候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娘亲难产当夜就去了，恰好那天他爹到山里打柴，失足跌进山崖，死了。当时只当他可怜，拉拉扯扯还是把他养大了，哪知道村里一年不如一年，年年收成不好，前不久村里的孩子齐齐失踪，奇了怪了，就他一个没事，昨天，有人察觉到他硬是长出了一双红瞳，不祥之兆啊！”

        他说完，摇头晃脑走了。

        就因为小孩长了一双红色的瞳仁就是异数？就该被烧死？这算什么？简直胡闹！我气愤得浑身发抖！

        “走吧，我们回去。”无烨叫我回去。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因为他有红色的瞳仁？”

        “红瞳异数，天理难容，这也算不得什么奇事。”无烨云淡风轻地说。

        “他也是人不是吗？古来难产本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医学不发达嘛。大雨天本来就容易山体滑坡，失足摔下山崖也属常理。天气本就无常，自然变换，怎么能是一个小孩子的过错呢？小孩齐齐丢失，这是蹊跷得很，单凭一个小孩的力量，怎么能做到呢？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就因为瞳仁的颜色就要被烧死，这在古代或许是情理之事，但是作为一个在现代文明活了二十多年的现代人，我绝对不能冷眼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无烨一挑眉：“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时候，几个大汉粗鲁地把少年绑在高台上的柱子上，紧紧围着高台的村民散开了一些，露出下面高高堆起的柴木。

        黑色衣袍的人带着大汉从高台上走下，他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火把，就要点过去。

        敌众我寡，怎么救？

        背后的无烨逮了逮我的衣角。

        “怎么？”我头也不回地问道。

        “不是我哦。”无烨否认道。

        我回过头，这才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刚刚老头不是说最近村里的小孩齐齐失踪么？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小孩？

        只见小女孩圆嘟嘟的脸上满是了泪痕和不安，她咬着嘴唇，又逮了逮我的衣角，可怜兮兮地哀求：“姐姐你救救小哥哥吧。”

        我眼睛一闪，蹲下身去跟她平视：“你知道村里的小孩都去哪里了吗？”

        话音刚落，小女孩嘴一瘪就要哭出来，我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只有你告诉我小孩在哪里，你的小哥哥才会有救。别哭，你能带我去找他们吗？”见她点点头，我才放开了捂住她的手。

        “快没时间了。”无烨七平八稳地说。

        那边裹着黑袍人步步逼近。

        “等一下！”我捏了捏脖颈上的玉饰，朝着高台稳步走去。青鱼，我能做到的，对吧？

        人群一下子就骚动起来，村民戒备的眼神，老头诧异的脸，黑衣人冷冷的眼神。我全数当做没看见，深呼吸一口气：“你们不能杀了他。只有他才能把你们的儿女救回来。”

        四周骚动得更加厉害了。

        我朝着被绑在高台上的少年走去，村民自发让开一条道。我走得看似坦然，只是手心里都沁出薄薄的汗来，一个不小心那句话激怒了这些村民，他们会把我一起烧了也说不准。

        “红瞳异数，不是我们容不得他，这是上天的旨意。”黑衣人冷冷开口。

        我平时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类人，故弄玄虚穿一身非主流的黑袍，张口闭口就是什么上天的旨意啊典型的卫道夫形象。你以为你是谁啊？于是一眼瞪过去：“如果他没有那双红瞳了呢？”

        黑衣人瞪大了眼神看我。

        这下还我故作玄虚了：“我能把他的眼睛变回来。”

        人群明显嘈杂起来，我施施然上了高台，朝着少年走去，撑着在楼梯的拐角处非常迅速地取下我的隐形眼镜，捏在手里。

        当时我在这个世界醒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反应的是我身上还有一直进水的手机，银行卡，身份证，还有一些散钱，算来算去，我还是算露了一些东西，比如我常年带着的隐形眼镜，脖子上的四叶草玉饰。或者确切来说是一幅美瞳，还有玉饰。

        这差点被我忽略的美瞳的颜色很正常，是纯种的黑色的。还真没想到这家伙会在这里派上大用场。

        我借着给少年戴上眼睛的空当跟他通气：“等下我们一起去找村里失踪的小孩，你来带路，我们会跟在你后面提示。如果找不到，我们就伺机逃跑，知道吗？”

        少年点了点头：“为什么要帮我？”他抬头看我，没有戴好美瞳的左眼火一样炽烈，一半倔强，一半警惕。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眼神让我一阵心疼。究竟是怎样的遭遇，才会使一个本该天真浪漫的少年变得如此冷漠而倔强。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机会。”我朝着他笑笑，把他的左眼也变成黑色，非常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对着黑衣人说：“你上来看看，他的眼睛还是不是红色的。”

        黑衣人从旁边人手中取过火把，朝这边照来，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正得意洋洋着呢，就听到黑衣人气沉丹田大喊一声：“祁水蛮子！”

        气氛终于到了高潮，本来还算作壁上观的村民高举起手中的锄头扁担斧头，变了人一样朝着台上冲上来。

        “快走！”无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身后，拉起我就开始跑。

        “等一下等一下！”我挣脱他，迅速地解开了绑着少年的绳子，拉过他才开始亡命天涯。

        唉，最终还是没赶上，再早一个小时就能三更了，各位抱歉，今后一定多多努力，不负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