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多大？”
“三十啊。”
“那你还穷得跟小煤窑里逃出来似的？”
张逸云被他话一堵，一口浓烟从喉头直入肺腑，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咳咳……我说，我好不容易过来看你一次，你就不能让让我？”
老鬼嘴角勾起，好像闪过一丝笑意，精瘦的手指从柜台下探出来，迅速的抽了一支烟。
“行了，说正事。”张逸云将烟头丢掉，示意道“前几天公园的命案听说了没有？”
“嗯。”
“有没有线索？”
老鬼漫不经心的抬头看向他，然而脸上的神色叫人觉得心底发毛。
“你别这么看着我，说啊！”
老鬼嘴上的香烟静静的燃烧了一大半，灰烬将落未落，唇边粗黑的胡茬微微抖动，好像是开口了，然而却一直没有声音。
“嗯？”
老鬼深吸口烟，终于缓缓道“白色轿车，黑衣人，小型喷火器。”
张逸云心里莫名一沉，微微点头道“说下去。”
“半夜十一点半，我最后一次巡夜时候发现的，只远远的看了会，没敢靠太近。”
张逸云闻言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这不像从前的你了。”
“从前？哼哼！”老鬼冷笑着摇头道“多做多错，你还没懂？”
老鬼嘴角勾起，脸上尽是一片颓废之色，他双指拈起一支烟，低头点燃深吸了口，好像所有的悲痛瞬间都化成白色的烟雾消散在漆黑的夜空中。
“还有什么？”
老鬼鼻子里喷出最后两股热浪，顿了顿道“他手底下有功夫，你遇到对手了。”
张逸云突然感觉心里没有来的升腾起一股厌恶的情绪，就像是一滴水珠掉落在了毛边纸上，湿意迅速的朝四周扩散，势不可挡。
“我喜欢和高手过招。”
“是么？哼哼！”
张逸云摸了摸鼻头，闻到一股烟草灼烧后的味道，这让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走了，有情况打我电话。”他头也不会的转身而去。
身后老鬼脸色复杂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一双浑浊的眼睛瞬间变得幽邃了，像是要看透他的心脏一般。他嘴唇蠕动许久，终于忍不住扬声道“每个人都有愚蠢的权利，如果你选择了明智，那就要有承受痛苦的觉悟！”
“知道了，婆婆妈妈的！”
张逸云一步步走入黑暗中，声音里暗藏着一丝疲惫。
老鬼闻言竟然会心一笑，“臭小子，敢跟老子这么说话，现在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他声音低沉，几乎弱不可闻。
张逸云回到办公室时候，惊讶的发现老齐也正好从外面回来，一身湿沥沥像是水里捞出来一样，冻得直打哆嗦。
“怎么搞的这么惨？”他瞪大眼睛问，这样的情况可很难见到。
“妈的，刚才去虎跳河洗了个澡。”老齐一边掸头发上的水珠，一边从搭档黑子手里接过毛毯。
“哦？有什么好玩的？”张逸云坐回原位随口问道“什么案子？”
“一麻袋尸体。”老齐裹紧毛毯嗓音颤抖道“足足有七八十块，都被泡的像过水的馒头了。”
“嗯？”张逸云心里一紧，感觉有些奇怪，“杀人碎尸？怎么又冒出一个大案？”
“天晓得。”老齐眉头紧皱的摇头道“好像一夜之间忽然就天下大乱了。”
“他奶奶的……”黑子一边抖衣角一边也满腹牢骚的抱怨道“我来这足足三年了，这也是头一遭，差点没把我隔夜饭吐出来。”
“他妈的，过年出这些破事”
“行了，过劫过劫，咱们干这行就该有这个觉悟”张逸云摇头叹息道“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按照流程来呗。”
“这挨千刀的，老子非得把这披着人皮的畜生揪出来不可。”老齐忿忿不平的挥拳道“多狠的心呐，一大袋人肉，他妈的还把脑袋给扔了，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张逸云不自觉的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脑海里联想起了当年的那件案子。
又毁了一大家子，他妈的。
“哎，对了，你的案子进展怎么样？”老齐跺跺脚好像暖和了一些，捧着热水杯凑过来问道“有眉目了么？”
张逸云苦笑着摇头，无奈道“辛苦建设了七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我现在也就和凶手干耗着，看谁憋不住了先跳出来。”
“嗤……你小子心思坏的很，我才不信呢！”老齐看着他，忍不住撇嘴怪笑，不过转眼好像想到了另一件事，收起笑容道“今年……你回去吧？”
张逸云闻言脸色微变，默默的点点头。
“哦，哈，哈哈……瞧我这嘴。”老齐没趣的干笑两声，屋里的气氛渐渐有些尴尬了。
“张队！”
小米一阵旋风似的撞开大门冲进来，兴奋道“我找到了。”
“啧啧……刚才还跟我装疯卖傻，这种人……”
“滚滚滚！”张逸云笑骂着一脚踹开老齐的椅子，朝小米示意道“找到什么了？”
小米见状脸色一红，放缓脚步走过来，将一块U盘放在他面前。
“监控录像，大致能锁定孙元良喝酒的地方了。”
“哦？”张逸云直起身问道“在哪里？”
“大学城附近。”
“大学城？”
张逸云和老齐同时吸了口凉气。
“啊，还真是头疼……”看完录像，张逸云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苦恼道“哎，老齐，大学城那边事情归谁管？”
老齐眯起眼想了想道“张楚，应该是他，现在他是猪头小队长了。”
“张楚？艹！”张逸云一巴掌拍桌面上，力道不大，不过声势也不小。
“那个……”老齐摸摸脑袋犹豫了半晌道“要不我明天……”
“行了，我去。”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到时候别怨我。”老齐侧目怪笑道“我刚才把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幸好你还有点良心，不然我明天真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去推脱。”
“个老不死的，以为我没看出来？”
“哈哈，看出来也没办法，你已经拒绝了。”
“哎，真是老没羞。”
张楚，张逸云，两人除了都姓张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共同点，按照常理来说，两人的生活压根没有交错的可能，可惜造化弄人，老天爷硬生生的用一个女人将他俩捏一块，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