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里空荡荡的，感觉不到半点人气。寒风从四面窗户的缝隙拼命往里灌，发出一丝丝瘆人的呼啸，仿佛地狱的冤魂在挣扎嚎啕。

        张逸云和黑子两人顺着楼梯慢慢往上爬，楼道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楼梯的扶手只轻轻一碰，便发出咯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冬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难熬。

        张逸云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他有种很不好的直觉，小米就静静的躺在大楼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早已失去了往昔的生机与活力。

        妈的，张逸云心里暗骂一声，手中灯光一闪，不经意间照亮了墙边的一枚脚印。

        “是小米？”后面黑子悄声问。

        张逸云轻轻点头，那枚脚印正对着台阶，看起来她已经迫不及待的上楼了。

        目标就在顶层！

        “小心点。”张逸云冷着脸，无声无息的拨开配枪的保险。

        一扇虚掩的铁门隔断了楼房和台阶，张逸云关掉手电伸手一推，一道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指尖传到心底。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亘古不化的黑暗，只有数道阴风在廊柱间盘旋回绕。

        “不许动！”

        “警察！”

        顷刻间两道虎吼打破了房间的死寂，一阵阵回音不停撞击耳膜，让人感觉头晕脑胀。

        然而张逸云失望了，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刚才的动静只是在幽深的水潭里投入一枚小石子，等波澜平息后便再没有了痕迹。

        两人环顾四周，精神丝毫不敢松懈。

        “你去那边看看。”张逸云脸色阴沉道“有情况直接开枪。”

        “明白。”

        张逸云一手托着手电，一手举枪瞄准，黑洞洞的枪口随着光柱不停挪动，稍有风吹草动便要血溅五步。

        他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渐渐的，好像有股熟悉的香味从深处的黑暗中传来。

        这种味道很难形容，比起一般的植物清香要醇厚很多，但又比人工合成的香精绵柔不少，不过最为奇特的是，那香味里面似乎还隐藏了另外一缕诱人的芬芳，让人忍不住去一探究竟。

        张逸云眉头一皱，搜肠刮肚想了许久，只有一种香味能大体和这里对得上！

        蒋秀梅！我就知道你没那么简单！

        张逸云神经绷紧，脚下轻柔得犹如一只野猫，渐渐将身躯融入黑暗中，直到一堵厚厚的皮质门帘挡住了去路。

        他深吸口气，毫不犹豫的关掉手电，用枪口一点点拨开门帘。

        一股金黄的亮色从缝隙里喷涌而出，刹那间淹没他的眼睛。

        他心里一惊，连忙闪到一边，亮色也随之消失了。

        里面有灯光，这是怎么回事？

        张逸云靠在墙壁旁，努力平复内心激动的心情，他侧耳一听，并没有听到其他的响动。

        难道没人？还是睡着了？

        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又将门帘撩开一道缝隙。

        里面大约十五六个平方，中央布置了两条长桌，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桌旁四个不锈钢大容器，由数条儿臂粗的橡胶管相连。房顶一盏大功率的电灯泡将所有物件都照得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张逸云观察了一阵，身躯一矮便挤了进去。

        房间里香味异常浓郁，熏得他心旌一阵动荡，仿佛一只脚已经踏入了花果飘香的伊甸园中。

        然而桌下那两个交叠的人影却将他拉回了现实！

        桌上的酒精灯余温尚存，试管中的蒸馏液体还在凝聚成形，说明事故发生时间并不长。

        张逸云谨慎的凑过去，伸手一探两人的脖颈。

        死了？

        他眼睛一瞪，又将两具尸体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消毒白大褂，橡胶薄膜手套，防尘头套……

        妈的，他们在开工厂？

        可他们生产什么东西呢？合成香精吗？

        见鬼，为赚这点小钱把命都搭进去了！

        张逸云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样的惨剧每天都在上演，然而他却无力制止——世界上见钱眼开的人实在太多了，怎可能全都迷途知返呢？

        他一点点缓缓的退出去，尽量不遗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随后又掏出了电话。

        “张队！”

        黑暗中投来一束微弱的光芒，黑子扯着嗓子道“快来，小米在这里！”

        小米？张逸云精神一震，立刻急匆匆的跑过去。

        小米匍匐在角落里，牙关紧咬双目微闭，不过气息还算平稳，她的身下压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那人目光呆滞嘴唇半张，早已死去多时了。

        张逸云身躯一滞，知道这下麻烦了。

        就算他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

        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对他们下如此毒手？

        太可怕了！

        “报警，叫救护车。”

        “是！”黑子也显得格外紧张，急忙拨通了电话。

        张逸云环顾四周，那不知名的黑暗中，似乎有双凶狠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他！

        半小时后，三辆警车，两辆救护车赶到现场。

        出乎所有人意料，医生将其中一名“白大褂”和小米一起抬进了一辆救护车中，另外两个却直接用收尸袋装好，随意的放在了另一辆救护车里。

        “这个人还有救吗？”张逸云质疑问。

        “有一定的希望。”胖胖的医生回答“我们车上有心脏复苏设备，正在尝试唤醒他。”

        张逸云默默点头，如果真的能把这家伙救活，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他看向忙碌的人群，还有不停闪烁的灯火，心里渐渐涌起一丝疲惫和迷茫。

        原来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命运的大手只稍稍一捏，便能将万千的生灵化为烟云，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许用不了多久，大家都不会记得这些人的存在了吧？唯一能证明他们生活过的东西，就是警察局档案柜里那薄薄的几页记录了。

        “黑子，都交代好了吧？”张逸云示意道“现场勘查的兄弟能搞定吗？”

        “没问题。”黑子心有余悸的答道“他们的工作也快收尾了。”

        “行，那咱们走吧。”张逸云拉开车门，又不自觉的回头看了黑漆漆的楼房一眼。

        “张队？”

        “嗯？”

        “你在看什么？”黑子疑惑问。

        张逸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没什么，只是……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