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黄的灯让屋子有些许压抑，潮湿，沉闷，耳边是风敲撞窗门的声音。

        渡一躺在床上，裹着灰色的被子，露出一颗小脑袋，睁大了眼睛。

        时远坐在床边儿的小板凳上，看着她。

        “你不回去真的没事么?”

        渡一扯着被子连连摇头，眨巴着眼睛。

        时远的眼眸微沉了沉，轻轻地叹口气，起身把板凳拉到墙边儿上，然后坐上去，背靠着墙，在灯光触及不到的地方，被一片微暗的黑色覆盖。

        渡一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倒头睡觉，裹紧了被子，却是睁大了眼睛，没有焦距的眼睛在寒夜里就像个冷色玻璃球。

        时远闭上了眼睛，靠着墙，很安静。

        摆钟嘀嗒嘀嗒的响，没有外边的风那么张牙舞爪，听起来不觉得吵，反而很舒服。

        “你……睡了吗?”她问。

        没有人应。

        她又转过身子，伸长了脖子往时远那边望。

        时远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她呆滞了几秒，坐了起来，把被子拢在身上，靠着墙，双手抱着膝盖，灯光洒在她有些凌乱的头发上，落下一道微黄的光圈。

        过了很久之后，她张了张有些苍白的嘴巴。

        “那只小狗被默瑶喂过药了，活不长。”

        她抬了抬眼睛。

        “红姨说了，与其深受折磨的死去，不如痛快一点儿。”

        她笑了笑。

        “啊……红姨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你说，还有没有红姨不知道的呢?比如，古城外面的天空是什么颜色的，外面的海水真的无边无际吗，先生是怎样讲课的，一到深夜，是无尽的漆黑吗?”

        “忆南说，外面的世界是干净的，比古城要干净一百倍。”

        “外面的人不会把小孩关在笼子里，不会把一个人切成很多块儿，不会拿刀子割别人的脑袋，这些是坏人才做的事情，他们都是善良的。”

        “啊……你还不知道忆南吧?”

        “忆南是从外面来的，她知道可不比红姨少，忆南是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孩儿，但她在龙叔那儿，所以一般见不着她。”

        “其实，偶尔，我也想离开这儿的……”

        她颤了颤睫毛，没再说下去，离开这儿?自己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吸了口气，再次朝时远那边望了望，然后又一头栽进被窝，把被子裹得紧紧的，这次，没再睁大眼睛，而是安静的闭着，沉沉的呼吸着。

        外面的风似乎消停了些，窗门不再被砸得砰砰作响，屋子里只剩摆钟嘀嗒嘀嗒的叫。

        过了许久。

        时远的眼睛慢慢睁开了，身子却是一动不动。

        他偏头望向在床上裹成一团的人，眼睛微微眯了眯，瞳孔里似有闪烁的星星，他起身，动作轻缓，慢步走到床边。

        他垂眼看她，看着她安静合上的双眼，和额头上覆盖了一层的碎发。

        他给她一点一点的攒好被子。

        窗外一道黑影闪过，时远抬眼，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凝眸，皱了眉。

        外头的雪依旧肆意飘零，比屋子里要冷很多，时远站在门外，双手插兜，昂着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竹冕。

        竹冕一身黑衣，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冷酷，鼻子被冻得红红的，眼睛盯着时远。

        “她怎么会在这儿?”竹冕问。

        时远垂眼，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她挺喜欢来这儿的。”他说，语气仿佛是在对自己说。

        “时远，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要相信，知道吗?”

        “嗯。”

        竹冕把手上拎着的袋子递给他，时远接过袋子，没立即打开。

        “这里面的东西很重要，你知道该怎么做。”

        时远看着他，没说话。

        竹冕偏头望向前方的断桥。

        “断桥那边是我们的监控区，你每隔一个星期到断桥上去，想办法把你在渡七得到的内部消息传送出去，渡七是以任务单的形式运作的，留意任务单的内容，懂我意思么?”

        时远望着前边被厚厚的雪覆盖的断桥，眯起了眼睛。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