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也许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才躲到这个地方的吧？哥从来不提起他自己的事，在摩羯女的心里，似乎隐隐地觉出了哥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总觉得他和别的年轻人不一样。

        摩羯女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睡在稻草堆里很暖和，而这个青年人对她意外的关怀，更让摩羯女觉得温暖。

        山里传来猎枪的声音，摩羯女叫了一声：“是哥！”

        她站起来，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一溜烟地跑过去了。摩羯女踩着积雪，啪嗒啪嗒地跑到树林里，男子站在那里，他的脚边躺倒了一只鹿，鹿血流出来染红了一块雪地。摩羯女惊讶地问：“这是哥打倒的？哥的枪法真好。”

        一道阴影从男子的脸上掠过，男子在地炉旁边擦拭着猎枪，摩羯女在一边托着腮看着他，有兴趣地问道：“哥，你是猎人吧？”

        男子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是啊，我打死野兽，吃它们的肉，把皮毛拿到村子里换各种东西，看来我确实是个猎人啊。”

        小屋的外面，又是一个寒风呼啸、雪花飞扬的夜晚。对摩羯女来说，山里的生活完全是陌生的，一切都那么新鲜，让人惊讶，摩羯女完全被这种崭新的生活吸引住了。在山里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不知不觉之中，她淡忘了自己的家和木材店，仿佛那都是非常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了。

        深山之中的小屋里，摩羯女正在努力地缝补着男子的短衬裤。这时男子走了进来，摩羯女很快地说道：“哥，你的这个裤子破了，我来缝一缝。”

        男子却有些恼怒说：“这个不用你来做。”

        “可是我会缝啊，我经常给弟弟和妹妹缝补东西。”

        “我的衣服，我自己来缝。”

        “可是，我要是什么都不干的话，我想要留在这里啊。只要是哥的事，我什么都愿意干。”

        男子默默地看了摩羯女一眼，把短衬裤拿过去，又出去了。

        傍晚，摩羯女待在小屋里，出神地想着什么，这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悠扬的口琴声。摩羯女惊讶地循声望去，原来是男子在屋外吹着口琴，他的脸上仍然笼罩着落寞的神色。摩羯女跑过来问道：“哥，你在做什么呀？”

        男子一惊，口琴声戛然而止。摩羯女赞叹道：“能吹出这么好听的声音啊。”

        男子默默地站起来走开了，摩羯女又委屈又伤心地看着他离去。有时候男子的脸上会露出一种严峻的表情，像是在发怒，这使得摩羯女非常的悲哀。摩羯女伤心地感觉到，自己在这里也是一个多余的人，她越发地思念起母亲，思念起有母亲在的家了，她的心里也泛起了一股深深的孤独感。

        一天傍晚，摩羯女一个人默默地在地炉边准备晚饭，把锅放到地炉上边。突然男子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手里还紧紧地握着猎枪，一进门，他像是已经用尽了力气，软软地瘫在了地上。摩羯女见状大吃一惊：“哥？哥！”

        男子已经昏了过去，摩羯女拼命想把男子唤醒，手一碰到男子的脸，摩羯女吃惊地叫起来：“这么烫？”

        摩羯女慌忙地捧过来替换的干衣服，正要帮着给男子换上，但低头一看，她不禁大惊失色。男子光着身子的胸口和小腹上，赫然有好几处伤疤，刀剜一般十分的可怕。

        摩羯女若有所思地替男子换上了干衣服，把他拖进稻草堆里，烧些热水喂他吃药，然后帮他冷敷，让他慢慢地退烧，弄些雪来，用化的雪水来冷敷。

        摩羯女手忙脚乱地准备着，风雪更加猛烈了，她顶着风雪，拼命地往桶里装雪。摩羯女提着雪桶进来，把毛巾放进桶里的雪水中浸透，绞干，轻轻换下男子额头上的毛巾，再把换下来的毛巾放进雪水里，浸泡一会儿，拿出来绞干，换到男子的额头上。摩羯女的手在冰冷的雪水中泡得太久，已经冻得通红，但她还是一刻不停地给男子换着冷毛巾。

        天终于亮了，风雪也停下来，摩羯女飞快地往桶里装满了雪，抱着提桶走进屋里，她探头看男子的脸色，伸手一摸男子的身上，高兴地说：“啊，哥退烧了。”

        摩羯女高兴地笑了，又拧了一条冷毛巾，给男子换上，突然男子睁开了眼睛。摩羯女高兴地叫道：“哥……”

        “你出了这么多汗，我这就给你换衣服，再给你煮些粥。”

        摩羯女用融化的雪水淘洗着大米，把米洗干净后放进锅里，吊到地炉上，添上柴火。然后她拿起男子换下来的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朝门外走去，男子看着她。

        “我去把它洗出来，现在要是不把这件弄干，等哥再出汗的话，就没有衣服可换了。”

        男子从稻草堆中坐了起来，独自地出神。摩羯女端着饭锅走了进来，看到男子坐在那里，高兴地说：“哥，你能坐起来啦？今天晚上我们吃豆腐汤。”

        摩羯女把饭锅放到地上，又问男子：“你要换衣服吗？今天太阳真好，洗的衣服都干了，现在我把它烤得暖和一点。”

        男子看着忙忙碌碌的摩羯女说道：“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啊？我在人家那里做工的时候，还要忙得多了。”

        “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死呢？吓了我一大跳！”

        摩羯女的真情感动了男子，打开了他封闭的心扉。男子身体复原之后，一有空暇，就教摩羯女读书。在摩羯女的小心眼里，一门心思地盼望着能够读书，所以能跟着男子学习，她简直乐得心花怒放。不过更让摩羯女觉得快乐的，是男子对自己的拳拳爱心。

        “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摩羯女被带到村公所的一间屋子里，她面无表情，默默地坐在那里。那个警官模样的人问道：“你家住在哪里？”

        摩羯女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为什么杀了我哥？”

        “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杀我哥？”

        “你跟那个人住在什么地方？”

        “为什么杀我哥？”

        警官怒道：“你要是不好好回答，小心挨揍！”

        摩羯女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为什么杀了我哥……”

        警官勃然大怒了：“那人杀了人，他是个杀人犯！”

        摩羯女大吃一惊：“哥是个猎人，他只是个猎人啊！”

        “我们查验了那个人的尸体，证据确凿，只有你不知道罢了。”

        摩羯女仍然哭着叫道：“哥是个猎人，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他是个杀人犯，就应该枪杀，反正他是难逃一死的。”

        “你们瞎说，哥是好人，你们为什么杀他？”

        “你好好回答，就放你回家，要是包庇罪犯，就和罪犯同罪，你要是不老老实实的回答，你也有罪。”

        摩羯女平静地说：“就我和哥两个人生活，再没有别人了。”

        “那你带我们去他住的地方。”

        “我不知道。”

        “快带我们去！”

        “我真的不知道。”

        警官抬起胳膊，狠狠地抽了摩羯女一记耳光，摩羯女被打倒在地上，但是立刻站了起来，恨恨地瞪着警官。警官又问：“你怎么会不知道？”

        “去年冬天，我快被冻死在雪地里的时候，被哥救了回去。从那以后，我就跟着哥过日子，我连哥的真名都不知道。雪化了以后，哥要送我回家，我不认识路。”

        警官狠狠地瞪着摩羯女，正在这时候，一个长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小警官赶紧立正敬礼，长官问道：“查出共犯了吗？”

        “没有，此人似乎是一个人。”

        长官看了摩羯女一眼：“放她回去吧！”

        “是！”

        长官问摩羯女：“你有地方可去吗？派个人送她回去吧。”

        “我一个人能回去。”

        摩羯女问道：“哥，现在在哪里？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可怜……”

        “你不必担心，已经给他上了香，已经通知他的父母把他的遗骨领回去，你安心回家吧。”

        大颗的泪珠，扑簌簌地从摩羯女的眼中滚落。苍茫的暮色中，摩羯女踽踽独行在村里的小道上，从农地里干活回来的同村人和摩羯女擦肩而过，有一个人看到了摩羯女，不禁大吃一惊：“摩羯女？这不是摩羯女吗？”

        摩羯女呆呆地走着，看都不看那人一眼。

        “你……没死啊？”

        摩羯女茫然地看了一下那个村人，又默默地向前走去，人们面面相觑，目送着摩羯女离开。

        “这是怎么呢？”

        “或许是撞上了什么神灵，才会突然不见了吧，所以现在神志不清？”人们眼里满是好奇，交头接耳地议论著。

        魔羯女怔怔地走回了自己的家，可是当看到自家的院子的那一瞬间，摩羯女突然胆怯地停住了脚步。爹与弟正在井边洗脚，娘背着婴儿，正在往桶里汲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摩羯女愣住了，这是多么熟悉的景象啊，可是她却说不出话来。

        突然弟一转眼看到了摩羯女，顿时大惊失色：“爹，有鬼，姊……姊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