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菊说：“东家的规矩也太多了，厨房里做出来的东西，是要吃进嘴里的，所以不愿意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阿梅小声说：“少奶奶好像心里有气，莫非里头又出了什么事？”

        摩羯女无奈地说：“我老是惹少奶奶不高兴，看来我不可能在这里待长久了。”

        说着笑了一笑：“我趁着这会儿去烧洗澡水吧。”

        阿菊说：“哦，我倒忘了洗澡水的事了。”

        阿梅也说：“辛苦你了，我们现在还抽不开身。”

        店里邦子正在看掌柜的呈给自己的账簿文书，清太回来了，伙计们赶紧问候：“老爷回来了！”

        清太走到邦子身边说：“母亲，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又是什么无聊的事？要是你又把生意搞砸了，要找什么借口，我可不会听的。”

        清太一想到那件事，顿时怒气冲冲：“我刚才见了一个地主，是从摩羯女家附近的村子来的，我是听他说的，真让我大吃一惊。”

        “摩羯女竟然是个经历复杂的小孩，她上回出去做工的时候，没等做工期满就逃跑了，居然在山里和一个逃犯一块儿过了半年。更严重的是，那个逃犯被抓住了，就在摩羯女的眼前被开枪打死，连摩羯女也被警察带去审问。”

        美乃惊叹地说：“竟然有这么可怕的事……？”

        清太又说：“她瞒着这些经历，又到我们这里来做工。怪不得摩羯女对什么都满不在乎，我就觉得她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到底是有来历的。”

        邦子却不动声色：“那又怎么呢？”

        “母亲？”

        “提那些过去的事情有什么意义吗？我看大惊小怪地说那些事才无聊呢？”

        “可是……”

        “只要摩羯女现在好好干活，那些事跟我们就没有什么关系。”

        “母亲？”

        烧洗澡水的灶下，火旺旺地燃烧着，摩羯女满意地看看，从怀里取出口琴，轻轻地吹了起来。真怀念哥啊，摩羯女试着吹起哥最喜欢的那支曲子，哥的音容笑貌又历历浮现在她的眼前。突然间摩羯女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慌忙回头一看，原来加代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加代问道：“那是什么？”

        摩羯女微笑着说：“这叫做口琴。”

        “声音很好听啊。”

        “是很好听啊。”摩羯女高兴地说。

        “你吹给我听听吧。”

        摩羯女点点头，努力吹了起来，加代问道：“是你买的吗？”

        “是人家送给我的。”

        “谁送给你的？”

        摩羯女沉默了，加代又问：“哪里有卖的？”

        “我不知道。”

        “你让我吹吹吧。”

        摩羯女把口琴递给加代，加代贪心似的使劲地吹着，突然说：“把这个给我吧。”

        摩羯女大吃一惊，加代又说：“我让我娘给你钱。”

        “不行，谁也不能给，这是我最珍贵的口琴，请你还给我吧！”

        “我会给你钱的！”加代拿着口琴就要走。

        摩羯女急着说：“不行，给我多少钱我都不卖，还给我！”说着就想从加代手里抢回口琴来。

        加代不由得发火了：“什么？你竟敢这样对我？”

        加代狠狠地把口琴摔了出去，口琴当啷一声撞在石头上，滚了出去。摩羯女一见不由得大怒喝道：“你要干什么？”说着，用力向加代撞去，加代被撞得向后倒去，摔了个屁股撞地。

        她顿时勃然大怒：“你敢打我？”

        加代爬起来，朝摩羯女猛扑过去，紧紧地抓住她。摩羯女吃了一惊，想要逃走，却被加代摔倒在地，摩羯女拼命地向外推着她。加代见自己扭不过摩羯女，气急败坏地抬脚踩着地上的口琴，嘴里还叫着：“烂东西！破玩意！”

        “你住手！住手！”摩羯女气急之下，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加代撞去。加代猛地被撞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石头上，顿时昏了过去。

        摩羯女惊得目瞪口呆，慌忙抱起加代：“加代小姐！加代小姐！”

        摩羯女惊慌地摇着加代，可是加代昏迷不醒，胳膊肘还流着血。摩羯女脸色变得煞白，拼命地叫着：“来人啊！快来人啊！”

        阿菊和阿梅闻声跑了过来：“怎么回事？”

        阿菊看到倒在地上的加代，惊诧地看了看摩羯女，慌忙地把加代抱起来，朝内宅跑去，阿梅也慌忙跟在后面。摩羯女跌坐在原地，呆呆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邦子和清太正在店里整理账目，突然看到阿梅惊惶失措地跑了进来，不由得大吃一惊。阿梅赶紧告诉主人：“不得了了……，加代小姐她……，快去请大夫吧！”

        清太大惊：“加代怎么呢？”

        阿梅只是站在那里发抖，惊慌得说不出话来。清太慌忙向里面飞奔而去。邦子也惊慌地问：“阿梅？”阿梅放声大哭了起来。

        邦子来到起居室，加代躺在那里，美乃和清太紧张地围在加代的身边。清太郎俯身叫道：“加代，要坚持住！加代……”美乃不禁泣不成声。

        邦子坐到加代的身边，飞快地诊视了一番，吩咐阿菊：“去提一壶水来。”

        加代被水一淋，苏醒了过来。美乃惊喜地叫道：“加代……”

        清太郎也又惊又喜：“你醒了……”

        邦子说：“快点给她换衣服，伤口也要处理一下。”

        清太问道：“怎么会这样？你干什么呢？”

        加代哇地哭了起来：“是摩羯女把我撞倒的……”

        “摩羯女？”

        清太大怒，吩咐阿菊：“摩羯女在哪里？马上把她带过来，别让她逃了！”

        摩羯女仍然待在灶下，她拾起地上的口琴，小心翼翼地擦去口琴上沾的土，珍重地放进怀里。阿菊走了过来，摩羯女惊慌地看着她。

        “你……你竟然干出这么不知好歹的事，这一回你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摩羯女战战兢兢地问道：“加代小姐她……”

        “你赶紧过来！”

        摩羯女不由得浑身发抖，听天由命地跟了过去。

        清太怒气冲冲地在起居室里走来走去，恨恨地对邦子说：“我要把那个小崽子交给警察，这一回我不会再放过她了！”

        邦子喝道：“说什么蠢话！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只不过是小孩子打架罢了，又没有受什么重伤，只是跌了一跤撞了一下头而已。”

        清太不以为然地说：“就算只是擦破点皮，也是她把加代打伤了，质量这么恶劣的小崽子，要是还纵容她，以后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事？”

        清太看到坐在门口的摩羯女，顿时怒火中烧，揪住摩羯女后脑勺上的头发，狠狠地打了她一拳：“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

        邦子连忙制止说：“清太，不要下这种狠手，她只是一个女孩！”

        摩羯女被打得跌倒在地，但是立刻努力地坐正了身子：“你怎么打我都行，是我的错，请你使劲的打吧！”

        清太看了摩羯女一眼，恨恨地住了手。邦子看着摩羯女，问道：“是你把加代撞倒的吗？”

        “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是我的错。”

        “我是问你理由，无缘无故的，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吧？”

        摩羯女沉默了，邦子看看摩羯女的手，说：“你不是也受伤了吗？”

        摩羯女吃了一惊，赶紧把手藏到身后。邦子说：“不光是你撞加代，加代也打你了吧？”

        摩羯女依然没有做声，清太说：“身为佣人，却把主人的女儿打成那样，真是岂有此理？”

        清太又对母亲说：“我早就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不管怎么说，这个小丫头毕竟和逃犯一块儿混过，品性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就算她干活很勤快，可是不一定在哪件事上就会露出她的本性，所以我一直想把她解雇，可是终于晚了一步。”

        摩羯女一下子变了脸色，邦子问道：“那是你村子里的人传的谣言吧？”

        摩羯女低头不语，清太看了看摩羯女的神情，对邦子说：“看来并不只是谣言，她居然隐瞒了这么严重的事情，还到这里来做工。”

        摩羯女抬起头正色说道：“我对加代小姐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是我的错。可是我被哥搭救，和他一起生活，这并不是什么错事。”

        清太喝道：“你一个女孩，居然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可见你从本性上就已经变坏了。”

        摩羯女并不畏惧，继续说道：“大家都骂哥是杀人犯，好像他做了什么大坏事，可是他对我来说，永远是善良的哥。”

        “他还把自己心爱的口琴给了我，加代小姐说要出钱买下那支口琴，就要把它拿走，可是那支口琴是哥留给我的纪念品，是我最珍贵最珍贵的东西。就算给我钱，我也绝对不会把口琴让出的。”

        清太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大致原委，说道：“你就为了这么无聊的小事，要把加代往死里打吗？”

        “对不起，我……是我的错……不管怎么处罚我，就算杀了我，这件事也没法挽回了……”摩羯女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