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方醒，头晕脑胀的小公子，迷蒙中接到林超远的电话，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十点过。

        “喂，哪位？”

        “我，超远。”

        江彻瞬间清醒，问“具体怎么回事，查到了。”

        “其实也不用查，林家那小子这回算是捅了马蜂窝了，这事到今天，还是仁里县的热点话题。”

        “具体怎么闹到要坐牢，你给我说清楚，别扯别的。”

        “诶，我说，是少爷您求我，火气还这么大。”

        “说不说，不说不给钱。”

        “好啦，您有钱是大爷，我说。”

        “其实林右暑假回仁里，本来呆的好好的，谁都知道这几年仁里发展得不错，靠着回民乡，国家的政策越来越好。”

        “仁里县，本来是属于扇州市管辖，扇州这几年发展却不如仁里，仁里县前头就数，文家，秀通两个镇最富，今年初被规划进省里，占着三川省新区的名头。”

        “扇州也不知道是看着人家的肥肉眼红，领导班子脑袋一热，发了一文件，直接就把文家，秀通，划归了扇州。”

        “仁里这边本来就是人口大县，文件一下，基本就炸了锅，可是胳膊拗不过大腿，谁知道林右他们四个大学生，跑到微信发文，建了一个群，本来只有几百来人，一转发，几百变几千，几千到上万，浩浩荡荡占领了仁里县城最大的公园，示威抗议。”

        “你想，一个几十年，连上访都没超过百人的县城，忽然搞这么大阵势，县里头慌了神，一拍桌子，弄了警察维持治安。”

        “不维持还好，一维持吧，就起来冲突，推推挤挤，一闹惊动了市，汇报到省，省里拍了桌子，一堆人背了锅，还有几个直接下课。”

        “划地的事，也不许再提。”

        “可是，这么大一次集会，难免出现拥挤，推撞，县里委屈，市里气不过，说我也是照章程，谋发展，最后省里还要交代。”

        “最后吧，市委和县委以危害公共安全罪，把四个孩子给抓了，关看守所，半个月了，还没审。”

        “这下你知道问题的严重了吧。”

        “有没有重大的伤员？”

        “轻伤的不少，可是不划地，人家也没追究，可是领导都义正言辞，说这事儿的影响多么恶劣，危害多么巨大，人家要按照法律，四个小子最少一人捞着三年，还是最好的结果。”

        “我问过我的律师朋友，人家说这事儿难就难在，犯事儿的一共四个，人要关关四个，要放也不能只放一个，所以这一弄，更棘手了。”

        “江彻，你该知道，这件事的关键在哪里。”

        “嗯，所以才更棘手。”江彻当然知道，古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但正是由于知道，才终于了解，林左之前的疯狂，因为林右才大二，三年的牢，人生就完了。

        “你朋友说没说过，这件事法律上的转机，把握有多大？”

        “首先，四个学生集会并没有申请，这就属于非法集会。”

        “再来是说，引起这么大的治安隐患，公共设施，以及人员的损伤。”

        “人家要办你，天经地义。”

        “要不你再问问，你知道比较有经验的大状，你知道我朋友也就是一些小的民事纠纷，也许看得不够全面。”

        “那好，超远，你帮我看着，我这边如果有什么办法，我会让人直接过去，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安排，把人送过去帮忙。”

        “我说江少，您不会打算让我给您搭桥牵线，给林家这样的小户塞他们几年不吃不喝都请不起的大律师，还要编一个天衣无缝救国救民的理由吧？”

        “在下语文从小不及格，办不到啊！”

        “只要有这个人，你只管牵线，我想林家会有……这笔钱的。”小公子心痛啊，无语望天花板，但无论再怎么揪心，事实已经如此。

        “……额，江少，您这活菩萨，又怎么给您那姑娘贴钱，贴物，千方百计做好事不留名啦，你总这么干，总让我觉得吧，您这是在演罗密欧，林家闺女是朱丽叶？”

        “你这么藏着掖着，不会您和人有杀父之仇？”

        这一刻小公子心里那个酸，那个拧，想说，如果杀父之仇也算一种关系，那也挺好，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最可怕的关系，叫根本没有关系。

        电话那头的人，忽然想起，说“不对，人姑娘有爸妈，哦，林家爸爸的肝癌，我打听了，说是中期，努力治疗，还有机会，如果江大款您愿意不惜血本的话。”

        “嗯，知道啦，你滚吧。”

        “诶，江少，您这不厚道，河还没过就拆桥啊。”

        “爷给你劳务费，你工作，钱一分不少，到你卡上，今天心情不好，懒得和你煽情。”

        “挂了。”

        甩掉林超远，江彻打电话给顾家最资深的法律顾问，陆齐升。

        电话接通，接起的却是陆齐升的秘书，您好哪位？

        “我是江彻，找陆叔叔。”

        “哦，小江先生，陆律师今天有事，不在。”

        “那，明天呢？”

        “小江先生有什么急事吗，要是急事，你可以晚上播他家的电话，要不就得等到明早了。”

        “那……他家里的电话你可以给我吗？”

        “抱歉，小江先生，陆律师的私宅电话，我不能随意透露，可是我记得顾老哪儿有，不好意思。”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那我明早再打来，谢谢。”

        “好的，再见。”

        江彻挂断电话，满心忧虑，他不想惊动顾如山，可是就这么一个电话，陆齐升又会不会告诉老爷子，若要请动陆齐升，就为一个小员工，老爷子能不问端倪？

        老狐狸一样的陆齐升，这么迂回的到林左面前，能不疑心。

        小公子苦笑，终究是病急乱投医，后患无穷。

        只能先问一问，就算陆齐升，只能提供个方向，临江城与他齐名的也不是请不到。

        天知道，小公子千回百转，曲线救国，另一头，林左已经抱着五十万，来跟大公子告假。

        大公子大笔一挥，对林姑娘说“你好好回家看看情况，工作我会交给小赵，你不用急着回来。”

        林左忽然大眼闪动，小声问“江总，你不是要我卷铺盖走人吧？”

        “哎呀，你这什么脑回路，老板我关心你，让你处理好家事，你还小人之心呀。”大公子自以为，自己这些年在对待员工上，绝对没做过什么压榨劳力的不耻行为，在员工心里，怎么也算是个好老板吧。

        谁知，这林姑娘，总把屎盆子往他脑袋上扣，合着我就是你两的冤大头啊，家里一霸王，公司还一昏判官。

        林姑娘小声说“不是我多心，是您那话太吓人，江总，既然你准假，那我走了哈，还有，谢谢。”

        林姑娘一走，大公子去电话，告诉江彻“爷，您几时来公司，您那宝贝已经跟我请假回家了。”

        小公子，心有郁结，不买账“她……回了，那我也不去上班了，你看着办。”

        “喂，那你手上拿三个案子怎么办？”

        “哥，你很缺钱？”

        “额，基本，一般，差不多，不缺。”

        “那，你也给我放个假吧。”

        “啥？放假，那合同怎么办？”

        “要么赔钱，要么坐牢，你是法人。”

        “江彻，你确定，你现在没喝酒？”

        “嗯，头疼的厉害，妈在楼下，还敢喝？”

        “所以，你知道你这么一来我要损失多少吗？”

        “知道啊。”

        “所以，兄弟，江少，小爷，这是报复我吗？”

        “呵呵，你让我这么心疼，我也得让你肉疼，这才是好兄弟嘛，你说是吧，哥。”

        “决定了？”

        “决定了。”

        “没商量？”

        “没商量。”

        “好好好，你滚吧，我不要你了，你被开除了，爷要自力更生，地球离了你还不转了，你滚吧！”

        “那好，再见，工资记得寄给我，拜。”

        “还有脸要工资……”大公子刚要跳脚，对面已经嘟嘟一阵忙音。

        不出小公子所料，大公子彻底哀怨了，守着办公桌神叨，几百万泡汤，商业信誉没了，员工奖励没了，年底分红缩水了，没了，没了，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