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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司暮 (十六)
小说名称:《灵渡彼岸》 作者:洛木溪 字数:3208 更新时间:2018-12-03 18:48:32
     墨北珏不语,只是依旧用那充满愤怒的眼神盯着她,杀妻之仇,丧友之痛,他不是圣人,又如何能够轻易平息?!

        半晌,司暮叹口气:“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何还来与我说这些呢。”

        “是为了给阿碧一个交待,我问你,云项平的死,还有阿碧被迫到尤光和亲最后被射杀的事情是不是都与你有关?”

        “没错,自从树林一事后,你每日都来芍药居,在暗处看着她,这些我都知道,和亲只是个试探,她对我有恩不假,你不来,我替她和亲也算偿了她。若你来了,是对她有情,我与她,便是......不死不休。”

        再则,云项平一死,于墨北珏还有自己都有莫大的好处,所以,她才会冒险将记载着云项平弱点的信送到尤光。

        “为了本世子?”闻言墨北珏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只是脸色依旧阴沉得可以滴出墨水来:“芸容郡主莫不是想说你爱慕本世子?呵,笑话!当年射出暗器救你一命的人是白修尘,留你在身边倾心相待的人是云沧碧,你我之间既无救命之恩,又无相守之名,本是两不相欠,你的爱从何而来?”

        闻言司暮心突然毫无征兆的一紧,她算计到了一切,却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墨北珏的爱意何时产生,又因何而起?

        “说不出来?.....”墨北珏突然冷笑一声:“那是因为我是你欲望的代表,你先入为主,认为自己有资格得到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越是得不到的你越要得到。”

        “那又如何呢......”

        司暮的脸淡雅干净,像是一种经岁月沉淀出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美酒,虽不是顶级的天香国色,却显得我见犹怜。

        只见她看着墨北珏一字一顿:“爱慕也好,执念也罢,只要是我想得到的东西,就会不惜一切手段得到,合该属于我的,便谁也不能抢走。”

        她机关算尽,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之人,患得患失,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留神,便被尖利的刀子逼下万丈深渊,而那里有太多太多无尽的苦楚与折磨,仿佛一旦松手,便会回到从前那般猪狗不如的日子中去。

        三岁那年,当别人拉着娘亲的手走在街上开心的吃着糖酥时,她第一次尝到了一种叫鞭子的东西抽打在身上的滋味。

        四岁那年,当别人攥着笔在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下自己的名字时,她的一双小手因为洗了大量衣物而被冻得发紫肿胀甚至开裂。

        五岁那年,当别人满足的缩在娘亲怀里张大嘴等着吃食时,她因为饿的不行偷了一个肉包而被罚跪在后院冰凉的石板上哭了一整夜。

        六岁那年,当别人拿着压岁钱买了烟花爆竹在一起欢快的燃放时,她在天寒地冻的街面上为了一枚铜板的差价而与那菜贩讨价还价......

        这么多年,她看了太多的别人别人,也挨了太多的打,受了太多的冻,她以前甚至曾可笑的想过,是不是自己变得更加有用一些,阿娘就会多心疼一些?

        所以,云沧碧注定是赢不过她的,她饱读诗书,德才兼备,甚至在治国上也有可挡万夫之智,可她哪怕再聪明学的再多,也最多处理深宅大院里的那些小打小闹。

        论心计、论毒辣,自己远远胜过于她,这是踏着鲜血混杂着泪水凝结成的道路,一步一步走来的。

        她张开手臂,任由宽大的纱袖自然垂落,眼神中竟带着一丝祈求,以及......不可抑制的疯狂:“你看,我已经取代了她,她不愿做的我都愿意做,我承受着她过去所承受的一切,我机关算尽,只为了站在你身边睥睨天下,所有的人甚至她的至亲都接受了我,为何你还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你是你,她是她,你们永远不是一个人,你能瞒过所有人,却独独瞒不过我。”

        “也许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吧,我一直在想,我为何会从见你第一面开始就会如此执着于你,难以自拔......”

        不论是四年前,还是现在,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这般卑贱如蝼蚁、低微到尘埃里的人,要怎样才能配得那样高贵的男子,唯一让自己感到比云沧碧幸运的,就是先一步遇到了他.....

        “不过也无所谓了......”

        既然他说他只是自己的借口,欲望的代表,纵使她费劲心思也得不到他的丝毫垂怜与爱意,那么就让他恨自己吧,这样起码能以这种方式被他记住,一如当年,卑微的求他记住自己的名字一样。

        “杀了我吧,为她报仇。”

        “你让本世子杀了你?”

        闻言。墨北珏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当年那意气风发的墨世子此刻却像是身上布满了荆棘的野兽般,苦涩的喘息:“本来我也不想计较太多,毕竟阿碧已经不在了,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对你用情如此之深,竟替你喝了九域幻翠。”

        “那杯茶本就是为你准备的,这是你应得的!所以这也让我对你的恨意更深,为何一切都是你的错,却害了所有关心你的人?阿碧如此,他也是如此?!”

        墨北珏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十分狰狞,战场上狂扫千军的杀伐之气更是一下子显露无余。

        而司暮,却是仿佛没有感受到般的,此刻,她的脑海里只一直回荡着那一句“他对你用情如此之深,竟替你喝了九域幻翠。”

        而想着想着,心下一空,连同身上也都空下了。

        他.....喝了九域幻翠?那种仅出现在异域之中的阴毒之药,喝了的人不但会容貌尽毁,甚至会日日承受着脏器腐蚀之痛衰竭至死啊......

        暮儿,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愿弃了一切,背负万千骂名,与你厮守一世。

        敢不敢试试,留在我身边,直到我死心或者你动心为止?

        温润带着宠溺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他来告别的那天,说了那么多那么多,原来他早已知晓一切,可是难以在她与墨北珏之间抉择,所以,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我要走了,小司暮若是想我了,记得托人传个信给我,我一定第一时间回来见你。”

        白修尘,你是不是怕我来找你,所以才故意那样说?!

        白修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舍命相救,是故意想让自己欠你吗,她这样的人,宁肯负尽天下人,怎么在乎你!

        白修尘,你这一走,到底去哪了......

        看司暮失魂落魄的样子,墨北珏倾身上前,捏起她的下巴,稍一用力,便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然而司暮却依旧没有反应,墨北珏看着她,轻声道:

        “你这样子,总是想让人生出一副保护之情,偏偏你的心却是天底下最恶毒的,无论是阿碧还是修尘,两人皆是因你而死,我虽胜了尤光,却也损了我明旭十万将士!你这样的罪孽,几生几世都偿还不完。有多可怜你,就有多恨你,我不会让你死,阿碧不想见到你,你也休想再伤她分毫!”

        说罢,嫌恶的松开钳制住她的手,站起身冲门外吩咐道:“带进来!”

        “是!”

        外面的人应声,不一会,便看到一个人影被人如同包袱般丢了进来,仔细一看,发现此人正是丹哧,据说以前曾是个民间术士,因懂得些邪门歪道而被收入皇室,尤光投降后,墨北珏便私扣下了传言中死于逃窜的他。

        “将你之前告诉本世子的,原封不动的,说给芸容郡主听!”

        “是......是是!”

        此刻丹哧已经不复往日在尤光的神气,只见他跪在地上,颤抖着,他只会占卜未来,并不懂得如何改变,如今尤光败落,他正想躲起来,没想到被抓个正着,此刻他也不敢想太多,毕竟保命要紧!

        “若是要为普通人续命,必、必行逆天之举,须得日日夜夜受、受妖魔精魂供养......以妖血浸润、妖元滋补,方可长久存世......”

        “很好。”

        “可是世子.......”

        “此举不但会折损您的真龙之气,而且怕是您的寿命......”

        丹哧慌慌张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而司暮却在尚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发觉自己的身体陡然一松,一下子卸掉了力气般。

        墨北珏的声音如魔咒般近在咫尺,却是如此的残忍嗜血:“听到了吗,你将永远被禁锢在王府,生生世世,不得自由。”

        “至于云府那边,你可以轻易替代别人,自然也会有人来替代你,不是吗?”

        昏沉之际,司暮突然想到的是与他有过最近的距离,除了三年前的素锦湖边,那狭小的山洞里,便再无其他,而脑海里剩下的竟都是另一人的清逸俊颜,甚至于举手投足间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的纳入到她的脑海中......

        求而不得,思之如狂。尘路漫漫,慕而往矣,往矣。

        最后一刻,她竟然可笑的在想,她这一生,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也好,既然一切的错皆始于他,也因他而终结好了。

        第二日清晨,蛙鸣划破天际,一切都在正常的运转着,便如墨北珏预料的一样,并没有人过多在意刚被封为芸容郡主的失踪。

        世事更替,人走茶凉,亘古不变。

        唯有那深深庭院中的寂寞梧桐,以及竞相开放的芍药紫藤,弥留下来,却终会随着时光流逝,化成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