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他们回来了！哈哈，就知道将军肯定能把二宝救回来的。”

        四宝包子脸上满是喜悦，双手搭在额上看向萧莲华他们来的方向：“三宝三宝，我看见将军马上搂着一个人影，肯定是二宝！嘿嘿。”

        三宝抬头看了一眼，揉揉他的脑袋，正准备回应他一句却僵住了，二宝浑身鲜血淋漓的被萧莲华半搂半抱的搀扶着走了过来。

        “二宝怎么了！”四宝拉着三宝急匆匆的跑了上去。手有点不敢上去摸二宝苍白的脸，焦急的看向满脸疲惫萧莲华“将军，他怎么了？！”

        萧莲华垂下眸，没有说话，嘴角的弧度抿成了一条直线，干裂的唇流出血来，搂着二宝肩膀的手紧了紧，二宝无意识的痛苦的低吟的一声却让她跟烫着似的猛地松开手。

        三宝眼疾手快的把二宝搂住了，皱着眉头看了看他，掌心贴在了他额头上，发烧了。

        四宝抹着泪，声音带着哭腔“着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啊，怎么会变成这样？萧莲华眼睛闪过迷茫和痛苦，什么时候又感受到这种绝望了呢？是被不言不语的拒绝还是城墙上的一夜寂寞？她不明白。

        她根本不敢看二宝苍白的脸，她怕会恨不得杀光所有人，脑海中不停闪现的是二宝的笑脸和刚才躺在血泊的一幕，来回交错让她痛不欲生。这个人，怎么还能被如此残忍的对待！他明明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为什么？萧莲华猛地蹲着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崩溃了似的。

        三宝搂着二宝，看着她和四宝哭没有说话，仿佛静止了一样。

        良久，萧莲华站了起来，眼角通红，踢了踢蹲的发麻的腿，冷着脸一言不发的从三宝手中接过二宝，打横抱起往营帐里走去。

        三宝拉着哭唧唧的四宝叹了一口气“我去找军医，你去伙房拿点热水来，再拿套二宝的衣服。”

        “嗯！”四宝抹着眼泪跑向了伙房。

        三宝原地没动，低头攥紧了手，直到青筋暴露，抬起头的时候眼角明显红了。他的兄弟被如此侮辱，他恨不得！恨不得！！

        萧莲华小心翼翼的把二宝放在床上，握着他的手没有说话。突然双手捂面笑的双肩都在发抖，泪水却顺着指缝渗了出来，是笑她自己还真以为所有的事情都能掌握在手中却导致二宝受了这样...还是哭他的痛苦遭遇让她恨不得去死的痛苦？

        那个和她一起坐在哨塔的人，无论何时都一副俊美笑容的人，那个默默掉眼泪的少年就这样苍白憔悴的躺在这里，她根本不敢去想他醒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怕他会痛苦，更怕他还和以前一样笑着对她说：“我没事。”

        “...将军，”四宝在门口端着个盆露出半个头探头探脑“...我打了一盆热水，让我替二宝换上擦擦脸和身上吧。”

        萧莲华沉默着站起来，看了他一眼，转身临走时黯淡的神色让四宝鼻尖酸了酸。

        四宝蹑手蹑脚凑到了皱眉昏迷的二宝跟前，泪又没有止住的流了出来，他真没用，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深吸一口气，放下水盆，上前替他换了衣服，擦洗身体。

        三宝从来没看见过萧莲华露出那种神色，从营帐走出来的她倚在旁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目肌肉，似要恢复平常淡漠的脸色。

        可是这口气还没有吸完，她的眼眶先红了。

        她的嘴角垮了下来，面皮皱缩，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这种神情，那种难看至极却又伤心欲绝的表情。

        三宝袖子下的手微动，似乎想握成拳，却又很快放开了。

        他并没有找到军医，朝廷本就不待见他们，连个军医也是敷衍的草包。本想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看见他们向来漫不经心的将军露出这种神情，就像那年她和他初见在午夜长安城墙的那种神情，哭的仿佛全世界都塌了。

        他真的再也不想看到这种表情了。

        三宝深吸一口气，扭身走了出去，他不想让将军看到他看到了她这个样子，想必将军也不想让他看到她狼狈哭泣的样子。

        二宝这一昏迷就昏迷了三个小时，当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只觉得脑袋疼的要爆炸了，浑身疼痛的像是被碾碎了。刚醒过来，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扭头看到了旁边拿着毛巾趴在床边昏昏欲睡的四宝，正想开口，却僵在了那里。

        他想起来了。

        他被俘虏，被虐待，以及那些他根本不敢去想象的噩梦。可他又清楚的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是噩梦，因为最恐怖的噩梦里都没有这么恐怖，所以这只能是现实，比地狱更地狱的噩梦之所在！

        那些痛苦，折磨，粗糙的手，剧烈的喘息让他觉得喉咙顶的想要吐出来的恶心。

        嘴角还没扯起的弧度就僵在那里，似哭非哭的弧度。

        “呀！二宝，你醒了，太...好了...”四宝被他惊醒看见他醒了本来欢喜的脸上一瞬间又暗淡了下去，似是想起了什么。

        “没事...”二宝却在怔了一会后浅笑，“我没事，你看你这个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萧莲华一直在外面蹲着，听到四宝激动的声音忙站了起来想进来，可一直蹲着血液不通的腿麻的像要自己脱离跳出去，差点让她摔倒。咬牙颤抖着腿进来就看见二宝在冲四宝笑着说什么，僵在了门口。

        二宝抬头看见她，依旧笑着，却没有说话。

        萧莲华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四宝看不出来，她却能看出来，虽然二宝依旧和以前一样笑着，眼中却少了一种光，那是一抹希望的光。他眼中黑漆漆的望不到一点光明，带着吞噬一切的黑暗。

        她只觉得膝盖疼的更无法忍受，扶着帘子的手攥了攥，扯出一个看起来像是要哭出来的笑：“二宝，我......你，对不起！”

        “嗯？”他似有点疑惑，坐在床上的男子看着她笑意盈盈“将军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被俘虏都是自己武艺不精，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是自己的错，倒还没有跟将军说声谢谢，救了我。”

        萧莲华深吸一口气，眼眶红了，“我是你们的将军，自然应该保护好你们，却让你受了......所以对不起。”

        二宝笑了笑，摇头：“没有。”

        本就是他自己的错，为什么还要怪罪你呢。

        “别这样笑了。”萧莲华仿佛崩溃了似的咬着牙瞪着他，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让他笑难不成还想要他哭？

        可是，她不想看见他那种没有任何希望的笑，他不应该露出那样的笑，他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却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她没有保护好他！

        萧莲华剧烈咳嗽了两下，压下嗓子里冒出的血腥味。看了他和呆在一旁懵逼的四宝一眼，就掀开帘子跑了出去。

        四宝挠了挠脑袋，疑惑地看向他“将军怎么了这是？她......”

        二宝垂下眸，淡淡笑了笑：“你出去看看她，我现在有点累，想睡会觉。”

        “...嗯，”四宝担心的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然后出门沿着萧莲华跑出去的方向去了。

        所有人都出去了，瞬间整个空荡荡的营帐只剩他一个人，寂静极了。

        他看了一眼门口被二宝跑出去撩起没盖严的帘子透出的一缕细细的阳光却像被火舌燎到了似的瞬间收回目光。

        垂下头，眼角伤口的血迹染上一抹凄厉，嘴角扯出的的弧度难看的跟哭似的。

        是否回头就能够上岸？可这个世界太大太苍茫，将军啊，我找不到回头的路了。

        ......

        “将军...将军...呼呼...”身后四宝跑了上来，气喘吁吁的。

        萧莲华犹豫了一下停住了，扭身看向跑向他的人，“怎么了？你怎么没有在那照顾二宝。”

        “嗯...”四宝皱着眉头看着她“担心您。”

        萧莲华勉强扯出一个笑，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疼的更厉害了，眼前发黑。

        “我没事...”她话没说完就吐了一口血。

        “......”

        昏过去的最后一秒她眼前是四宝惊恐的脸，本来可爱的包子脸都皱巴起来更像一个包子了。唉，这下，又把四宝吓到了，今年是不是犯太岁流年不利？要不要去算算命什么的...

        正在午睡的无尘瞬间从梦中惊醒，带着未完全回过神来的心悸，捂着心口剧烈喘息。那种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硬生生的抽离带来的绝望痛楚让他难以忍受的从梦中醒来。

        佛家有云，一切有如梦幻泡沫，有因有果。为什么会做这种梦？还是说...

        无尘赤足走到窗前看着寂静的窗外叹了一口气。

        自从朝廷那些人解决完广和镇的事情，他就回到了古月寺。却像没有心般的诵经礼佛，平日难以明悟的佛法却开始懂起来，这是生命的残酷带来的一切。

        他师傅见到他形容枯槁的样子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叹气，让他修养，却也关了他一个月禁闭。

        他现在每日除了诵经抄书，别的事情根本不知道，师傅连送饭的小沙弥都不让跟他说话...

        只愿一切都好，那个人......也好。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