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回家时，她的房间早已经清理好，行李也都消失不见，一切摆设又都复原到她来之前，空旷得让齐铮宇的心阵阵发痛。

        茵染，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我呢，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我更珍惜你的人了。

        齐铮宇脱下衬衫，随意找了件套头的低领针织衫换上，胃里一阵绞痛，是近来他很熟悉的感觉。

        早饭没有吃，午饭吃不下，如今晚上回家，只吃了一口，便是一股泛苦的酸水上涌。

        “吱嘎”，他一把推开椅子，冲到卫生间，又开始吐起来。

        直到除了胃液什么都吐不出，他才摇摇晃晃地回到卧室，脱力般仰躺到床上。

        如今过度伤神，失眠已是常态，能安稳地睡眠都成了难事，这一躺便是从天黑躺到天明。

        双眼睁着已然酸涩难耐，可就是异常清醒，困意全无。

        他决定，再去找一次季翎。

        而这一次，季翎没有像往常那样发疯，也没有胡言乱语，而是给齐铮宇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漫长的下午，阳光温和细腻。

        “我这一生，拥有过三个男人。”季翎声音轻飘飘的，眼神温柔带着凄凉却没有焦点，她微笑，带着种捉摸不透的骄傲，“第一个，他像你一样，英俊睿智。”

        说着她抬眼细细地打量着齐铮宇，“那时候的我很高傲，可他却是万千人群中我一眼就相中的，我们相爱，我牺牲了很多，然后他向我承诺会照顾我一辈子，可是得知我有了身孕后，他居然说不要这个孩子！”

        季翎突然激动起来，眼里带着悲切的愤恨，“后来他结婚了，我遇见了第二个男人。”

        “他最喜欢我了，”她又笑起来，不乏幸福却又隐约着淡淡的哀伤，“什么都依着我，也不介意我带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和他生活，但是人总是偏执的。”季翎顿了顿，“我把全部爱都付诸给了第一个男人，哪还有心思做出多余的接受呢。”

        “我开始排斥对我好的人，我以为这样是一种生硬的捆绑，我不想被无形的束缚，于是我开始蹂躏自己，当着第二个男人的面和第三个让我自己都恶心至极的男人暧昧。”

        齐铮宇始终认真地听着，他轻声问道，“然后呢。”

        季翎叹了口气，有些悲怆地摇了摇头，“然后？...然后第二个男人死了，我带着八岁的孩子到了第一个男人的面前，可是...”她哽咽起来，喉咙里呜呜地发出杂音，眼泪接连不断地涌出来，“可是，他却不认识我了，他彻底忘了我。”

        看见一脸凝重却分外专注的齐铮宇，季翎嘴角漾出一抹浅笑，“谢谢你听我讲完，从来没有人有耐心听完三个男人的故事。”

        “所以当你看见第一个男人有了女儿，便觉得不甘心，因为你觉得那是你的女儿，也就是季茵染应得的。”齐铮宇慢慢说道，“所以从你们到南家做工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开始让季茵染模仿南柯的言谈举止，就是为了多少年后找准时机，杀了南柯。”

        季翎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异色，下颚和嘴角抽搐成一团，随即便开始张牙舞爪地发起疯来，“我没杀！杀人？...小花的脸不是我毁的！妈妈怎么能狠下心...对不起...你胡说！走...滚开！”她前言不搭后语，不过却足以看出事情的端倪。

        齐铮宇没有就此罢休，他抬起手按住季翎瘦削的肩膀稳住她，“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不要再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了，你难道真想赔上你女儿的幸福吗！”他厉声质问。

        季翎浑身发抖，缩作一团，“不是我，不是我，你走开...”她似乎不敢面对那件带着沉重阴影的事情。

        他咄咄逼人，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季翎的眼，“因为青山岭案件时你就患有精神重疾，所以即使犯罪，也不会被判刑的，你也不想自己的女儿生命里永远有污点吧！”

        “够了！”季茵染就是在这时候出现在门口，她快步走过来，一把推开齐铮宇，“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有污点？我宁愿有污点也不愿意看你逼我妈为我顶罪！”

        季茵染对齐铮宇简直失望透顶，她满眼的绝望，冷然无情地咬牙切齿道，“而且，你听着，就算我没了污点，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再选择你。”

        齐铮宇呼吸一滞，胸腔里弥漫起碎裂的疼痛和慌张，他看着南柯走过去抱住季翎伤心难过的样子，抬起一只手想要安慰她，却在半空中僵住，他张张嘴，还未等说些什么，便是季茵染仿佛划破天际的一声-“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