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空空的，却是翻滚不止的胀痛，先是胃部，逐渐向上蔓延到整个腹部。

        齐铮宇开车回家，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按压着有些微硬的腹部，他眼睛放空般直勾勾盯着前方的路面，努力在脑子里回想，他到底是在哪个时刻，失去了她。

        回家之后，齐铮宇走到卫生间，大开水龙头，冰凉刺骨的冷水柱状喷涌而出，他伸出手来合拢接住，然后一下一下重重地扑在脸上。

        然后他抬起头，静静地看镜子中的自己。

        一张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眸子失神带着血丝，那绝美的方才还红润着的薄唇，瞬间血色全无，白得居然和肤色无异。

        季茵染在他房间里发现的口红，其实是他自己在用。

        三天后，季翎在精神病院自杀，留下一本日记。

        上面记录了她和三个男人的纠葛缠绵，记录了她的那些陈年往事，也同样记录着青山岭案件的全部经过。

        当日。青山岭。

        季翎给南柯的车子做了手脚后，便开始给自己女儿下药，车祸促成，她居然亲手用碎玻璃划烂了季茵染的脸，将她同南柯掉了包。

        在季茵染意识朦胧之际，季翎诱导她，说她杀了人，因为作为母亲，她知道自己孩子本性的善良，如果不逼到没有退路，她是不会肯冒充南柯的。

        精神恍惚中，“你杀了人”这句话如同魔咒般深深渗入到潜意识里，季茵染竟牢牢地记下。

        07年11月13日，季茵染痊愈，整了容却是更加美艳，季翎在日记里写：

        今天我的小花出院了，她终于得到了她应得的一切。

        富裕的生活，优人一等的高傲，和爸爸的爱。

        别怪妈妈心狠，妈妈只是在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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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茵染捧着日记，一页一页地读，她终于明白，噩梦里时时刻刻折磨她的血肉模糊的画面并非她亲手杀了南柯，而是季翎亲手划烂了她的脸。

        每每想到细节，她都头痛欲裂，因为那是一个人不愿企及的记忆。

        而对于季翎来说，也是如此，当年南永康抛弃了她，她就疯了，说是拿回女儿的一切，不如说是自己嫉妒憎恨的宣泄，最后，她终究还是选择了解脱。

        季翎死了，死的前一天，齐铮宇又来找过她。

        他终于如愿说服了季翎面对了现实，终于让事情水落石出解开了季茵染心里的锁，却也终于彻底失去了她。

        蓦然回想起方琛所说的话，季翎是小花不能触及的底线，一时间思绪万千。

        齐铮宇忽然有些想笑，自己这么多天来苦心经营的，又是什么呢，偏执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想到底，或许他只是希望他的小花，可以真正快乐，真正美好。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仿佛一切都回到原点，回到齐铮宇没有遇见季茵染的时期，可是他蓦然发觉，他已经不是当初的自己了。

        从前他向往自由也过惯了一个人至情至性都逍遥快活的生活，他甚至觉得这世间所有的女人都是累赘，或者自己闲暇之余的情趣寄主。

        就像路曜说的那样，自从他不玩了以后，多少家的夜店生意都开始走下滑线。

        可是如今，他再做不回曾经的自己，他似乎只能呆在家里，一个人。

        季茵染没了消息，任凭他怎样找都一无所获，她就仿佛彻底从他的世界里蒸发一般。

        而齐铮宇的胃病却开始一度恶化，进食早就成了问题，通常是饿得胃里闷痛不断，但只吃一口东西便开始狂呕不止。

        空荡荡的二层别墅，他从一楼缓缓走到二楼，再同样路数的走下来，竟空得让他害怕。

        深夜里，他总是夜不能眠，便开始用酒精麻醉自己，然后忍着胃里仿佛要将人撕裂般的剧痛，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细碎的画面总是在这个时候如潮水般涌来，带着夜特有的湿冷，和她特有的遥不可及。

        她抱住他，嗫嚅着说要他永远陪在她的身边。

        她温柔握住自己的手，说会看他入睡等他醒来。

        ......

        她在一条街的小摊前笑着递给他一份刚刚出锅的手抓饼，她在江边大桥任由他强势地吻住，她在晚宴上温婉地挽住他的手...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在他生命中的每一种样子，他全都一遍遍地在脑子里重现。

        ---“你答应要陪着我一辈子，你要做到。”

        齐铮宇哑然失笑，我一直很乖地在这里等你，可是你在哪里？

        待到天明，淋漓的虚汗一如既往的干透，后背凉飕飕的。

        半睡半醒间，齐铮宇看见路曜的大脸在眼前晃了晃，随即一条胳膊被他搭在脖颈上。

        “干什么，”他下意识地挣扎，也是下意识佯装，“我再睡会儿。”

        “睡什么睡！”路曜语气有几分粗暴，手上力气更是加了几分，“卫生间水池里都是血，你还嘴硬？再睡你就死了！”

        一边的霜雅轻轻咬住唇肉，骇然地看着床上这般虚弱的男人，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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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铮宇胃溃疡被路曜送去住院，趁着他输液的间隙，路曜把霜雅叫出来。

        “我听说，你和铮宇之间有暧昧。”路曜挑起眉，看着面前这张娇艳欲滴的小脸。

        “对。”

        “你开什么玩笑？路霜雅，你只是他的特助。”

        “哥，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铮宇呢？”

        “因为你到现在还看不出吗，他早已经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季茵染。”路曜一字一顿，“他心里，根本再无丝毫容下别人的余地。”

        病房里，齐铮宇打着点滴，天阴着，左手不由得有些胀痛，不过好在胃里逐渐安稳了下来。

        他微微阂着眼，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

        他还记得前些日子，她还逼着他许诺，生日上给她一个惊喜。

        他笑着说好，然后揽她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