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之中，季茵染缓缓睁开双眼，一片雪白，自己正躺在床上输液。

        “小姐，你在手术室外晕倒了。”

        是梦。

        蓦然想起，当日在手术室门口看见了同样焦急的路曜，路曜带着责备地和她讲了齐铮宇的所有事情，也解开了他们之间的不少误会。

        而就在季茵染心里万分后悔，难过得近乎窒息之时，得知手术中齐铮宇腹腔大出血的消息。

        于是…

        季茵染兀自站在原地，脑海里仔细回想那些正在飞速模糊褪尽的梦中的画面，竟是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看了眼手机，不禁吓了一跳，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那个病人…”季茵染的指端还是不自觉地收紧，她一脸期许地望着护士，缓缓开口，“怎么样了？”

        “你是说那个胃穿孔送来急诊的病人吧…没事了，手术很成功，几个小时前已经醒了。”小护士说着笑了笑，“胃穿孔是急症，脱离生命危险后就没有大事了，只要…”

        不等她说完，季茵染便跑出门去。

        原来，无论表现出对你多么的排斥，我都无法蒙骗自己的内心。

        我还是爱你。

        …

        正是午后，雨过天晴，阳光正好。

        淡淡的消毒水味带着一种独特的氤氲清新，弥漫在温暖的病房里。

        季茵染走到门口时，病床上的齐铮宇正偏着头望着映在玻璃窗上的斑驳树影，浓密的睫毛低垂，半睁半阂的双眼有些空洞无神。

        空荡荡，白寥寥的病房只有他一个人，安静的出奇。

        听见门口有声响，齐铮宇慢慢地转过头，有些消沉倦怠地抬起眼。

        锁骨精致，脖颈修长，肌肤细如美瓷。

        一张苍白到几近透明的俊脸轮廓分明，他眉间不带丝毫躁意，那双异常漂亮地眼睛静如止水，整个人看起来就仿佛画中人一般，带着一种流光溢彩的不真实。

        不知从何而来的触动，季茵染鼻子一酸，眼泪猝不及防地涌上来，她忽然大步上前走到齐铮宇床前，不由分说地便俯下身抱住他。

        “谢…谢谢你还活着…”她一时间竟是泣不成声。

        季茵染柔软的头发覆盖在齐铮宇的脸颊和脖颈，似乎一个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耳畔传来他沙哑的声音，“你干什么。”

        薄如刀裁的嘴唇动了动，一字一顿，冷得仿佛可以冻结周遭的每一方空气。

        季茵染微微起身，凝视着齐铮宇那张白得不成样子的脸。

        “你说什么。”

        齐铮宇眉端终究是聚了下，如夜色般漆黑的眸子仿佛深陷雾气，眼眶也随之渐成浅红，但是目光却一寸寸地变得凌厉，不似方才的寂然和温和，他唇角弯弯竟是轻蔑一笑，慢慢地开口，“我不认得你。”

        他是装的！

        季茵染一看便知。

        “我以为不管我多么任性，无论什么样的时刻你都还愿意接纳我，路曜和我说了，我知道......”

        “季茵染，”他打断她，语气很重，“我能为你做的，就那么多，在我醒来之前已经做满了。”

        齐铮宇一双如墨似漆的眼眸深凝，沉郁无波，隐约着那彻骨的凄凉，长时间看着竟让季茵染有种仿佛溺水般的错觉。

        ”在你身上，我几乎用了一条命。“，他重重吸了一口气，“是我怕了，不敢再周旋了。”

        她怔在原地，胸腔里泛滥起一阵碎裂般的柔情，越发心疼起眼前这个男人来。

        他曾经凡事都要摧枯拉朽力求全胜的作风并没有显现，相反，他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地承认逃避。

        季茵染眼圈渐红，她缓缓伸过手，轻抚上他俊朗的脸庞。“对不起。”

        后者确是眉尖一触，不顾正在输液，抬手便搪住她的手指，针头偏出来，瞬间便溢出几滴血珠。

        “别这样。”季茵染一把握住他的胳膊，用力地按下去，声音无形之中却弱了几分，“别这样…”

        他真的是病了。

        季茵染不由得感慨万千，任凭她这般，他却没有丝毫力气挣脱开，只是片刻，一片轻薄的汗珠就从他的额角析出来。

        齐铮宇扭头注视着她半晌，菲薄的唇角慢慢勾起，带着些自嘲的意味。

        “你知道为什么我可以忍着那样的疼痛站在雨里那么久吗？”他忽然问她，语气淡淡的。

        季茵染愣了下，摇摇头。

        “因为想见你。”齐铮宇垂下漂亮的眼睛，浅浅地一笑，紧接着又开口道，“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坚持不下去了吗？”

        “为什么。”

        “因为我见到了你。”

        …

        你的满眼冷漠，字字诛心，会成为我齐铮宇这辈子最大的梦魇。

        齐铮宇有些忧伤地看着她，“因为爱你，让你有了无止境伤害我的机会…季茵染，你从来都没有真正去爱我，对吧…”

        季茵染秀眉拢在一起，手心有丝丝的凉意渗入。“为什么这么说？”

        “呵，”齐铮宇轻笑出声，冷冷的无力感尽收眼底，“因为真正爱了，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放下…你，总是很决绝地就可以抛弃我…”

        他的声音一点点发颤，弱得低之又低，“可是我…却一次也舍不得放开…”

        大概这就是我们的不同吧。

        季茵染一直浅浅隐于内心的情绪终于抑制不住，她鼻子一皱，无遮无拦地哭出来，“我…从来没有想…想要抛弃你，我是觉得…觉得我配不上你…所以潜意识我才觉得你一定在乎我的过去…因为爱你…所以恨你…我以为你嫌弃我的过去……对不起...对不起......”

        ……

        季茵染抽泣声不断，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他的面前肆无忌惮地大哭，仿佛宣泄出所有的委屈，妆也花了一脸。

        齐铮宇轻描淡写地掀了下眼，简单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季茵染，然后唇瓣轻扬，“茵染，”声音低沉迷醉，带着一丝独属于他的男人的味道，可是说的却是…“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