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亨哥哥——”

        吴熹睁着大眼睛眨呀眨的，留恋地拽着金泰亨的手不肯撒开，大有不放他离开的架势，撒娇耍痴的模样惹得旁边的季可欣差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因为不能在外族面前失掉仪态，她只能一边暗自腹诽这个小恶魔扮无辜的技能越来越炉火纯青了，一边纠结着往后得使出什么样的招数才能收服眼前这个熊孩子！

        与此同时，季可欣身边的N.Ventrue，也就是车学渊，反而是一脸友善地注视着这个因为紧张说话已经有点磕磕绊绊的金泰亨，虽然传闻这个年轻的纯血延嗣能力不佳，但在车学渊看来，能对自家小魔女的“胡搅蛮缠”这般不厌其烦、彬彬有礼，想来就算是能力欠佳，但是人品却是很好的。

        他知道血族对力量的重视程度，也了解人言可畏的现实，所以他不禁有点同情眼前长相清秀的男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吴熹会和这个延嗣这样熟稔，但他相信孩子的眼光往往是最准确的，再加上他本身对金泰亨的好感，结合亲身经历，倒是有一点惺惺相惜之情占据了他的意识。

        考虑到金泰亨的身份以及待会要举行的成年礼和继承式，车学渊恰到好处地帮这个真诚质朴的男孩解决了眼前的“两难境地”，他刻意清了清嗓子，拍了拍吴熹的头，一脸正色地对她说道。

        “莉莉安，你不能再耽误V大人的时间，做客人要有做客人的自觉性，你忘了出发之前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嘴上是一如平日的客观，但是说真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其实是有点诧异的。

        车学渊知道，尽管吴熹在梵卓的时候是刁蛮任性了一点，然而她年纪虽小却不是真正的不懂事，像今天这样尴尬的场景发生在任何别的同龄小姑娘身上他都能理解，但他就是不懂，为什么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吴熹会突然变得“无理取闹”······

        不过车学渊的疑惑很快就因为偶然看见吴熹嘴角轻掩的浅笑而消除了，看样子，小恶魔吴熹的确很喜欢眼前这个布鲁赫的延嗣呢。

        “熹熹乖，我们在晚宴上也会见面的，泰亨哥哥答应你，仪式结束后一定去找你玩儿好不好？”

        金泰亨极有耐心地弯下腰，摸了摸小孩因为沮丧而低垂的脑袋，笨拙地讨好着。

        原本还担心熹熹不高兴，但没想到就在他做出保证的下一秒，吴熹猛地一抬头，差点撞到金泰亨的鼻子，她故意表现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像是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似的。

        “那好吧，仪式一结束泰亨哥哥就要过来找熹熹的！泰亨哥哥不许忘了！”

        好不容易等到金泰亨离开了，季可欣才得空逮着正准备开溜的吴熹，她一把抓住熊孩子的衣领，一脸严肃地追问道：“莉莉安，你是什么认识布鲁赫的V的？”

        而吴熹破天荒流露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额···就是今天下午啊···”

        期间她狡黠地偷偷瞅了一眼季可欣不满的神色，随即用一种“知错就改，坦白从宽”的诚恳语气补充说明道：“今天下午我一调皮，就···就趁着可欣你去找N哥的时候，顺便···出来透透气，当然主要还是是为了考察一下布鲁赫的风土人情啦——啊——”

        原来是季可欣再也忍受不了这个小鬼在她面前“胡搅蛮缠”，顺手就给了吴熹一个暴栗，吴熹吃痛地翻了翻白眼，倒是惹得一旁默默观战的车学渊一阵好笑，他接收到吴熹求救的小眼神，只好再次出来打圆场。

        安抚地拍了一下季可欣的肩膀，示意她现在是在布鲁赫的地盘，她们不能玩闹太过，季可欣这才醒悟过来，之后虽然她对着吴熹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但也是为了掩饰她真正担心的所在。

        事实上，季可欣并没有像其他血族成员那样看轻V.Brujah，恰恰相反的是，她很忌惮这个目前被人轻视的延嗣。

        说是她身为女人的直觉也好，多想也罢，似曾相识的经历，尽管季可欣不记得相似之处到底是什么，以及到底是和过去的什么相似，可她就是感到不放心。

        所以她一向很少在吴熹面前提及这个特殊的纯血延嗣，直觉告诉她，她的莉莉安大人，最好离那个V越远越好。

        因为莉莉安大人现在还很年幼，更何况身边的车学渊似乎也很欣赏这个V.Brujah，所以季可欣觉得这不是说出自己真实想法的合适时机，而且晚宴时间迫近，她思来想去也只能暂时作罢，等事情都结束了再去好好追问吴熹和V认识的前后过程。

        布鲁赫历史上曾经出过一位违反禁令的领主，令全族蒙羞，在沉寂一段时间后，突然木秀于林般出现了Jin.Brujah这样难得的纯血延嗣，于公于私，与会众人都非常重视这次布鲁赫新领主的成年礼以及继承式。

        他们相信自己看到了血族新生力量的崛起，所以纷杳而至，既为了一睹Jin.Brujah的风采和能力，其中更是有不少跃跃欲试的血族新生力量，他们迫切想要验证这个传闻中拥有逸群之才的布鲁赫延嗣，到底是否具备领头羊的能力。

        金硕珍随意地周旋在众人之间，他的不走心没有遭到任何的非难，只因为他在继承式上成功展示了他的金属能力，尽管有所保留但还是让在场的所有血族都叹为观止。

        这样的血统，匹配这样的能力掌控，金硕珍哪怕是一个真正的冰块，也会得到别人的热情追捧。

        血族的男女无非都是俊美异常的，永生加上完美的皮囊，这难道不是普通人会艳羡的生活么？金硕珍心头浮上一层阴翳，脑海里一个久远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让他愈发静默。

        “阿珍哥——”

        女孩子就应该是粉红色的啊······

        “等我长大后，阿珍哥是不是就会变老了？”

        现在的他，怕是永远都不会变老了。

        金硕珍的眼神逡巡过华丽的场内，迷乱在形形色色的嘴脸中，不知所措。

        你看，我永远都不会变老了。

        其实也很公平的啊······

        阳台上的夜风细细，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凝愁。

        月光澄净而冰凉。

        你也永远不会长大了。

        “Jin大人？”

        婉转若莺啼的声音里还透着童稚的奶气，金硕珍无意间从沉思中跋涉出来，循声望去——

        栩栩如生的粉色花朵刺绣优美地缠卧在浅粉色欧根纱古董小礼服裙上，长发及腰，如果不是那典雅的巧克力发色提醒着他，金硕珍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所谓荒唐，交织着过往和未来，存在过的，来不及存在的，反讽剧一般拼拼凑凑。

        “我是梵卓族的莉莉安，请问您···您知道···V.Brujah大人他现在哪里么？”

        吴熹一向自诩天不怕地不怕，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布鲁赫领主面前，她的“气势”就像矮了半截儿一样，当然身高上她的确矮了Jin大半截儿，反正就是在同类间往往能够如鱼得水的Lillian.Ventrue，突然变得怂包了一点，只有一点点······

        “Lillian？莉莉···安？”

        金硕珍的瞳仁倏然变得晕沉朦胧，像是不经意坠落进遥远的往事中不能自拔，等到他的目光终于变得清明，神色中却多了一丝久违的温柔。

        如是，拂晓故人踏霜来。

        他微微低头，犹如捡起了最难舍的牵挂，不远处的私语窃窃觥筹交错都模糊了边缘，含笑的眼神因为真挚太深，直直灌入吴熹的视野中，像是青草冒出土地的一刹那，触碰在脸颊上招惹出的悸动。

        “莉莉···安。”

        那是花瓣飘落在碧潭水上的声音——

        人类用分贝来衡量声音的大小。

        心跳也是声音产生的基本途径，然而吴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跳是多少分贝。

        侬本多情，奈何偏爱了无情之人。

        远在千里之外的音庭南城，田双城扔掉了所有被压烂了的苹果，忽然间失神了片刻，她以为自己是撞得有点重了，头还有些晕眩。

        不然，为什么突然有一种想哭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