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熙还想说什么，他却拉着她的手说：“走吧，去逛逛。”

        不等她反应，他就将她拽出了门。

        文熙想要挣开他的手，他却握得更紧，还不忘抽空低头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酒店房间外铺着软软地毯的长廊空无一人，但可以听得到楼下见或传来的声音。他牵着她的手，两人的鞋子咯吱咯吱踩过地摊，她的肩头触及他的臂膀，两人之间的距离短得几乎就要相触，可他毫不在意，仿佛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他将车停在路旁，带着她一路走街串巷去吃饭。

        小店的生意很好，没有空位，两人在店门外的塑料凳子上坐下等座位。店里面灯火氤氲，晕黄的光亮仿佛给店里的一切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粉黄。

        文熙看他穿着精致的黑色长款风衣，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配蓝色条纹的羊毛衫，脚下蹬着一双英伦风的短靴，面容如玉，整个人仿佛会发光似的。虽然他微微低着头在翻看着简易的菜单，可路过的一些年轻女孩子还是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座位。江路白拉着她进去，他对于油腻腻的桌子和板凳并不以为意，随意就坐了下去。

        他张口朝忙碌的老板喊道：“两碗海鲜面，一份蛋黄螃蟹，一份麻油菜心。”他停顿了一下，侧头问，“你还要点什么吗？”

        文熙摇头：“你点就好了。”

        “那就再来一份椒盐皮皮虾好了。”

        文熙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他带她去西餐厅吃精致的牛排，也许她会如坐针毡，她怕会给他丢脸。他带她来这里，本来她还担心他会嫌弃这里脏乱差的，可他泰然自若，点的都是接地气的美食，她突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

        吃过饭，他问：“想要去看日出吗？”

        文熙愣了愣：“现在是夜里十点。”

        “你只要说，想不想去？”

        文熙低头想了一下，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他已经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塞进了自己的车里。

        这一次，她没有反抗。

        车子一路兜兜转转，绕了大半个城，然后开上了山。

        山路弯弯曲曲，他开得不快，只是问：“困吗？困就睡一会儿。”

        文熙摇头。

        他伸手过来拉住她的手。

        文熙挣开，瞪他：“专心开车。”

        到了山顶一处空旷的地方，他将车停下来。两人下车，只看得到山下面灯火朦胧，淡薄的雾气缭绕着整座山，偶尔会传来一声声虫子远远近近的啾啾鸣叫。

        文熙看着他怀疑地问：“半夜十一点的日出？”

        “等啊，等到明天不就有日出了。”

        文熙：“……”

        她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在这天寒地冻的冬夜跟他来山上吹冷风！

        “文熙，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笨？”

        文熙：“……”

        “随便就跟一个男人上山，你不怕我是坏人？还是说你心里其实很信任我？”

        文熙被他问得心头一跳，偏过头去，不说话。

        江路白看着她那副心事重重低头回避的样子，低笑了一声，也不逼她。他捡起一块小石头，用力往山下扔去，等了许久，没有回音。

        文熙傻站着，就这样看着他一块一块地扔石头。

        她身上裹着羽绒服，还围着围巾和手套，可还是觉得冷。

        看到羽绒服，她想起当初姑姑带她和晓晓一起去商场买羽绒服的情景。

        如果说姑姑刚离去那时，她心里还有一丝自怨自艾，觉得自己再亲也不过是侄女，跟晓晓一比，就被姑姑随意抛下了。

        那么现在，她为自己曾经有过这些想法感到羞耻和汗颜。

        这些年，姑姑买东西，总是一式两份，好像她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她的母亲都能抛下她这个亲生女儿，而姑姑却能将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女细心呵护养育成人，这份心意，这份恩情，又有什么能比得上？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文熙实在忍不住了，跺了跺脚说：“我们能不能回车里？好冷！”

        江路白噗哧笑出声来：“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说呢，其实……我也冷得半死。”

        文熙无语。

        两人钻进车里，他打开了暖气，又下车到后座跟她挤在一起。

        过了很久，窗外的月亮越爬越高，向这片空旷的山头洒下一片清辉。无论车里车外都是一片寂静。

        他伸手将她搂过来抱紧，拍了拍她的头说：“睡吧，这里的日出真的很好看，我不骗你，睡醒了就能看到了。”

        文熙挣开他的手，一直瞪着眼睛不睡。他却将头一偏，搁在她的肩膀上，闷声说：“我连续加了三天的班才把事情都做完过来找你，现在快要困死了，让我睡一会儿。”

        他说睡就睡，不一会儿文熙就听到肩头出传来他规律的呼吸声。

        文熙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心里却有些惶惶然。怎么办呢？好像对他的感觉越来越说不清了。

        那种依赖，越来越深，深到让她害怕。

        可是她清楚地知道，她并没有忘记郭御文，甚至，八岁那年的情景她一刻都没有忘。

        如果没有忘记前尘旧事，却又接受他的感情，拿他的好来当作自己治疗情伤的止痛药，这样对他是不是不公平？

        这么自私，太无耻吧？

        她看着他，睡着时他的脸上少了平时那种玩世不恭、嬉皮笑脸的表情，多了一股沉静的味道，眉毛紧紧蹙着，仿佛在睡梦中也有人惹他不高兴了。

        她都没有发现自己带着一股贪婪，不停地打量着这张他醒着时她绝对不敢正视的脸，她这才发现他的鼻子很挺，不笑时整张脸看起来有点冷峻刚毅。

        他或许真的很累，呼吸沉沉的，一动不动。

        夜色，越来越沉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文熙被身体里那股急欲宣泄的欲望惊醒了，窗外暗黑的天色已经变成灰白。她看了一眼江路白，发现他正侧头靠在另一边车窗上睡，她的手慢慢伸向车门，小心翼翼地想拉开开关，却发现车门被锁着了。

        一双手从她背后伸过来搂住她的腰：“小妞，我们才刚共度了一夜，你睡够了就想跑？”

        文熙有点脸红，挣开了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歧义。

        江路白看到她眸色如水，原本就白皙的脸慢慢浮起一层珍珠粉，就连娇嫩的耳廓也慢慢泛红，一口细小整齐的小白牙正咬在殷红的下唇上。

        “别用力咬自己。”

        她突然想起了姑姑离开那一次他也说过这句话。不知道怎么的，她的脸更红，心里涌上一种又慌又怕的感觉。她用力挥开他的手，恶声恶气地说：“开门！”

        “你还真是薄情寡义，我在这天寒地冻的大冬天里陪你睡了一夜，还牺牲色相给你当暖炉，你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

        文熙被他说得有点羞愧，很快便又恼羞成怒：“谁让你抱着我了？色心不死！”

        江路白被气笑了：“是！是！我色心不死。我这人没别的长处，就是有色心也有色胆，昨天我开了十二个小时的车，累得够呛没下手，今天说什么也得来点实质性的进展才对得起我情场高手的威名。”说完就伸手过来抱她，嘴唇也凑过来想吻她。

        文熙大惊失色：“你还没有刷牙！”

        江路白顿住了，噗嗤笑出声来：“你可真会煞风景！”说着收回了自己的大衣，“行了！我还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

        感觉到她怒目而视，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得乐不可支：“文熙，我说的是这个空间太小不好发挥，我对环境的要求很高的，并不是说你这个人差强人意。不过看你的反应好像对于我没有下手有点遗憾啊。”

        文熙的脸色红得好像要滴血，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恨不得将脸埋到大腿里去。

        “外面很冷，太阳还没出来，别下去，会着凉的。”

        文熙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咆哮：“我尿急！”

        直到再次回到车里，文熙觉得自己的脸热得能煎蛋了，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她想起自己捂着肚子狂奔到远处半人高的蒿草里，蹲在那里一边宣泄着身体里储存的液体，一边听着他得意地吹着口哨，那液体冲刷着脚下的泥土发出的声音与他的口哨声遥相呼应，简直让她羞愤欲死。

        回到车里，他突然收敛了笑，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她面对他：“上次我吻你，你不抗拒我，是不是代表你心里对我也有一丝情意？”

        文熙无语，这人脸皮真厚，她都拿玻璃瓶砸他了还不算抗拒？

        “你若是对我没有感觉，依你的性子，早就赏我一巴掌了。你的心已经不纯粹，所以你才会如此慌乱。文熙，承认你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

        他的眼睛闪亮如星子，眼里有着不容错辨的欣喜的笑意。

        文熙心跳如鼓。她不敢直视自己的心，不敢去想他们之间这混乱的一切，却不料他毫不留情，不给机会给她逃避，如此直白地将她的懦弱点出来。

        “怎么办？我想吻你。”他看着她低喃，眼神柔软得仿佛棉花糖，“谁让你刚才说我没刷牙，搞得我也吻不下去了。”

        文熙：“……”你怎么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