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他们……”唐汐想要辩解着什么，被唐浅一个手势制止。

        “薛公子，若容小姐，安雅小姐。”唐浅在文曲院见过三人，熟稔打着招呼。

        “见过长宁侯。”薛若容和刘安雅还有一丝见到男子的矜持，而薛若明却似乎完全不把唐浅放在眼里，只是随意行礼。

        这几日在文曲院，诸位贵族少年都看得真切，长宁侯唐谦并没有那传闻中的可怕；相反，不过是一个纤弱温和的少年，甚至性格比任何一位在文曲院里的贵公子还要随和忍让。他们想不明白，那些长宁侯如何彪悍的传闻，到底从何而来。

        梧桐城中，权贵多会虚张声势，或者强抢他人功勋之权谋。所以，包括薛若明在内的许多贵公子，都认为，唐谦之所以会有这般传奇的功勋，不过是唐家谋划得当，为唐谦赚来的虚名罢了。

        若真是那般可怕的武将，为何待人那般温和和善，甚至对于崇光皇子，一点也不反抗？

        唐浅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教养与和善，竟被这样当做被人欺侮的由头。

        此刻薛若容，完全不忌惮唐谦。

        在他看来，唐谦不过是用虚名赚来了一个三品军侯。而薛家，是户部尚书，掌握六部之一的巨大势力。长宁侯初回梧桐城，唐家根基再大，也没有控制在他手上。至于北境，他的兄长薛若晔一年前承蒙圣恩，晋升为北境督军，军事节制上有着与唐谦几乎相同的权力。军功超过唐谦，不过是迟早的事。

        唐浅看着眼前得意的少年，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舍妹失礼了。”唐浅语气平静，明明是道歉，却不卑不亢。

        唐浅示意唐汐松手。

        女子们对着谦和有礼的唐谦素来有好感，刘安雅年纪略长于薛若容，知道此刻不宜将事情闹大，于是也圆场道，“若容妹妹也是不懂事。唐汐妹妹喜欢什么，若容你让给她就是了。”

        薛若容拿着项链，秀眉微挑，原本该是好听的声音，此刻却尖锐地说道，“也是，想来一个庶出的小姐，连入宫随侍的资格都没有，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我也该让着你些才是。只是这蓝宝石材料难得，有些人是承受不起的。”

        薛若明冷笑，似乎在满意自家妹子的回击。

        无疑薛若容抓到了唐汐的弱点，这是长宁侯唐谦再如何风光也无法扳回的劣势。他不喜欢眼前这个少年，明明是一个军侯，却文文弱弱的公子模样，以至如今文曲院中大半贵族女孩子都情不自禁关注他。

        唐汐毕竟年幼，长年在相府内。而唐家是文臣世族，家教甚严，族内的女孩子在家中也都是规规矩矩，所以她鲜少经历女孩子间这般冷嘲热讽。

        唐汐明明快哭出来，却竭力忍住的模样，唐浅都看在眼里。

        “伙计，若容小姐既然都这样说了，还不快为小姐把这天河石项链包起来。”唐浅表情没有变，对着在一旁略不知所措的天佑国伙计说道。

        虽说经常会有贵族小姐在他们店铺里为了什么首饰相争，但是眼前这几位带着颇多护卫，万一闹起来，他们是小本经营，不比这西市里最大的若脂斋，有着将闹事的客人赶走不再接待的底气。

        “好嘞。”伙计如释重负般答应着，只是一旁一直在招待其他客人的掌柜，在听到少年说出“天河石”三个字后，惊慌地看了过来，正好对上唐浅看过来的目光。

        那个秀气的少年只是看了一眼这家异族首饰铺的掌柜，似乎还轻笑了一下，就转开了目光，似乎没有出言戳破的准备，掌柜的才长长舒了口气。

        待两伙人似乎又寒暄一番告别离开后，中年掌柜才用天佑国的语言，招呼着自家的伙计把方才摊位上的所有蓝色首饰匆匆收了起来。

        “生气了？”唐浅看着身后闷闷不乐的少女，似乎失去了方才逛西市的热情与动力。

        “我没有。”唐汐说着，却别开脸，不去看唐浅，“哥哥是唐家嫡子，说的做的自然都是对的。”

        唐浅一时不知从何处开始解释，顾飞琼却以为唐谦是为了家族利益考量，才选择隐忍。虽然她也觉得有些不满，以现在的唐家和长宁侯的势力，唐谦明明能够反击的。顾飞琼还是选择了为唐谦说话，“汐妹妹，谦表哥这样做，也是有他的道理……”

        “我不听！”沉默了许久的唐汐终于爆发，小脸气鼓鼓，“不逛了，反正都会被别人抢走……”

        “若脂斋也不逛吗？”唐浅这样说了一句，少女们才发现，已经走到西市最为出名的若脂斋门前。

        这家由天佑国最大商团经营的首饰铺是三年前才开业的，却凭借里面首饰式样精巧，与宝石材料难得而迅速获得帝都贵族女性的青睐，甚至是荣宠六宫的燕贵妃。却也因为同样的理由，若脂斋有着几近苛刻待客之道。倒不是说若脂斋美丽的女店员和帅气的伙计们服务态度恶劣，相反，他们以灵巧而恰到好处的解说，以及无微不至地待客深受好评，前提是，要能排队进入限制客人数量的若脂斋。

        此刻也不例外，若脂斋外，已经排满了几乎几个时辰的队伍。再如何的权贵，在这家店铺门外，也要遵守规则排队，所以唐家也不例外。似乎还有传闻，经营若脂斋的商团与天佑国皇族有关联，所以基于外交原则，大昭的贵族也不会做出头之鸟去依仗宗主国地位与这个商团发生冲突。毕竟，没有人希望，以后的史书写着，大昭几几年，因某某贵族与天佑皇室经营的商团冲突，而引发两国大战云云。

        而围绕若脂斋附近，因此不断开设着新的首饰店铺。总有慕名而来若脂斋，实在无法忍受那漫长的排队过程，或者是若脂斋昂贵的价格，而选择周边店铺的客人。一般首饰铺都会仿制若脂斋流出的首饰样式，不久前唐汐与薛若容冲突的商铺，就是如此。

        唐汐无奈叹气，单纯的少女连生气都气不起来，只当是自家哥哥在北境多年，不懂梧桐城的规矩；连顾飞琼也忍不住提醒唐谦，这若脂斋不是轻易可以进去的。而眼前的少年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温和笑了一下，然后走上若脂斋门前，递给原本要阻拦的异族少年，又用番邦的语言说了什么，异族少年立刻转身走了进去。

        然后跟着异族少年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一头金色的头发，是典型的天佑国特征。然而男子脸部的轮廓，却不是天佑国的高鼻梁；而是柔和秀气，宛然大昭人一般。

        男子先是看到唐谦，似乎刚想说什么，然后忽然发现唐谦身后还有两个美丽的女孩子，用着异族的语言说了什么，一脸不可置信。

        “谦少爷，你带着其他的女孩子，不怕弥弥小姐生气，和你同归于尽吗？”楼钥紫说着天佑语，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弥弥已经见过她们了。”唐浅讲着大昭话，“她们是我的妹妹。”

        “原来是这样。”商人的大昭话带着微妙的口音，却听着十分舒服。他走到唐谦身边，对着两个女孩子俯身，“既然是谦少爷的妹妹，那也就是楼某重要的客人。”

        唐汐和顾飞琼在匆忙回礼的时候，听到眼前这个金发商人继续说道，“我叫楼钥紫，是若脂斋的老板。二位小姐能光顾本店，本店蓬荜生辉。”

        少女看着眼前排列开来的格式首饰，无不是式样精巧，以蓝色宝石为主要装饰。无论是盈盈的流苏耳坠，还是繁复的玉兰花发簪，做工和成色，都是寻常商铺里，甚至是各族家宴中贵族小姐攀比时都鲜少出现的货色。

        自称是若脂斋掌柜的男子将他们迎入了唐汐从未到过的二楼房间后，她的哥哥唐谦只是问了句可有天青玉的首饰后，男子就招呼美丽的女店员，摆出如此之多，几乎占满整张桌子的首饰，任她们挑选。

        “二位唐小姐，让妾身珊瑚来为你们试戴可好？”天佑国的女孩子金发碧眼，笑起来更是仿佛揉碎了阳光，让唐汐有些移不开视线。

        “飞琼是我表妹，姓顾。”唐谦和楼钥紫在另一边的小茶桌旁坐下，这样说道。

        “珊瑚失礼了。”异族女孩子抱歉般笑笑，拿起一个盒子递到顾飞琼身前，一边说，“不如从这串流苏项链开始？顾小姐这身明珠锦颜色已经够亮了，和细碎一些的流苏搭配会比较好看。”

        “有劳。”

        “谦少爷客气了。”见一旁的三个女孩子已经沉浸在珠宝的世界里，楼钥紫恢复了天佑语，一边给唐谦满上茶，“这样看来，这明珠锦确实不太适合弥弥小姐的发色。”

        那个女子的长发是极为明亮的颜色，不似顾飞琼的素发如瀑，更衬明珠锦的光泽。

        “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之一。”唐谦有些无奈地说着天佑语，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飞琼她们知道为好，“弥弥可是拜托你带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