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死，那便更无从知晓了。”

        看着泽玉波澜不惊的面容，久久失神，三哥将我扶到藤月身边，藤月揽住我的肩膀，唤着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可我却一声听得比一声模糊，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如此轮回几番，我又怎能受得住。

        “如今你们降妖一族这是想食言了？”

        “罢了，这褚休你们可以带走，但这姑娘是否也应当给我与锦锦一个交代。”

        “你……”

        藤月刚要说出口的话因被我用手掌轻捂了嘴而打断，看着面前所谓的才子佳人，好似我才是最多余的存在，如今，确实是应该做一个了断了。迈步走向泽玉，泪滴不觉滑落面颊，将右手背于身后，手中悄然幻化出短剑，紧握剑柄掩盖着赤色光芒，接近泽玉的同时也接近了白锦，趁泽玉恍神之际，飞速一剑正准深深刺入白锦心口之处，赤色光芒迸发，白锦霎时间瘫坐在地面色如纸，泽玉此刻猛然回神，对我重挥一掌，我后退几步，捂住心口吐出一口鲜血，几丝鲜血溢出嘴角，看着泽玉焦急万分在为白锦义无反顾注入修为的模样，心口处又袭来撕裂一般的疼痛，昨日方才复苏的心，又恢复了旧时的死寂，或许，我与泽玉之间的种种，当真如同三哥口中所说那般，仅是一段早该结束的孽缘罢了。

        “这便是家妹给我的交代吗！”

        三哥护在我身前，藤月扶住我倚靠在他肩膀，侧头看向泽玉，三哥挡住了泽玉的面容，使得我看不清他如今的神态如何，但也可以想到，他定然是愤怒非常的。

        “此番是家妹的不是。”

        “我已说了褚休可以由你们带走，为何她还要如此重伤锦锦！”

        “家妹已然受了伤，如若有何怒气，可以全部冲我来，毕竟我是阿慎的三哥，是我管束不当，理应由我来承担。”

        “锦锦如今性命堪忧！你又要如何承担！”

        “用我一命，换她一命。”

        “好！”

        “三哥！”

        “闭嘴！”

        听到三哥口中说出要用自身性命来换白锦性命时，霎时冷静下来，心中万般悔恨方才血气上涌的冲动，折损性命的苦痛每次都会成倍的叠加，三哥从出生到如今的一千一百岁，听阿娘讲过三哥因性子太过活泼，闯下过不少的祸事，据我所知已然折损六条性命，如若今日用了以命换命的术法，那三哥所承受的苦痛绝不是我能够想象的，而且我绝不能让他将如此珍贵的性命用在白锦身上，拼命想上前拦住三哥，可藤月却用尽气力紧紧抓住我，俨然额头布满细汗。

        “藤月！你放开我！”

        “你三哥如此做，是为了保护你。”

        “那要谁保护我三哥！藤月你不知其中原因！放开我！”

        “我怎不知，你三哥如今这一命如若折损，便就只有一命了。”

        “三哥他竟折损过七命？我怎只知六命！”

        “其中原因你不必知晓！”

        “放开我！如若不然，我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你了！”

        “纵然你说下狠话，我也是不会放手的，阿慎，你要因此明白，如若你始终不改你这冲动和不顾及他人感受的做事方法，那身边的人迟早都会因你所做的抉择而受到伤害！你可明白？”

        听了藤月的话后渐渐不再挣扎，泪眼望向不远处于泽玉同白锦身前的三哥，只见三哥口中念动以命换命的术法，双手捏诀缓缓催动法术，白色的光芒不断由三哥体内流淌而出，又犹如缎带般融进白锦体内，光芒愈发变弱，白锦的面色逐渐恢复，三哥的面色却愈发苍白起来，完结法术后，三哥面如纸色，不知又与泽玉说了些什么后，转身向我与藤月走来，步伐虽还算稳，但不久嘴角便缓缓溢下鲜血，走到我身边时，气力已然未剩下几分，只字未言便于我与藤月附近盘坐在地，紧皱眉头轻合双目开始调息体内混乱无比的气息。

        回头再望向泽玉，他此时正缓缓搀起白锦，将她疼惜万分的拥入怀中，那白锦虽说意识还未清楚，但性命已然无忧。

        “如今这交代你三哥给了我，就此便两清了。”

        “还未两清！”

        “那你又要如何！”

        藤月于三哥身边守着无暇顾及我，趁此时走到泽玉身前，一步又一步走近他，定睛看着他的双眸，心中那些所谓的坚定与坚持逐渐开始粉碎接连崩塌，走到泽玉身前时，他甚至都未侧目于我，也对，此刻的他是白苏，他的眼中自然不会有我，只会有如今于他怀中昏迷不醒的白锦，他，不是泽玉。

        “所谓两清，应当是彼此丝毫再无关联，你那里已然未剩下什么，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些如今觉得甚为多余的东西。”

        “你究竟想要如何？”

        “泽玉，既然你如此干净的忘掉了你与我共同的那些记忆，那我也早不该留着它自寻烦恼，如若我早日忘记，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般如此，身边的人也皆都不会因我受伤，泽玉，此番我真的要忘了你了，彻彻底底的，再也不想起，这段我深觉弥足珍贵的缘分，怕真只是段孽缘罢了。”

        “泽玉？我名并不是泽玉而是……”

        “白苏，我知道你如今名唤白苏，如若你觉得做白苏更好一些，那你便再也不必用尽气力的去想起泽玉是何人了。”

        “你……”

        “泽玉，我因你初尝情滋味，如今也是你令我尝尽了情爱的心酸苦楚，或许忘了你，对于你我二人而言，都是极好的。”

        “泽玉，别再记起我了。”

        语毕后看着紧皱眉头的泽玉，泪眼朦胧越发看不清他的模样，不过也罢，总归也都是要忘记的。口中轻念忘情之术的术法，腾身于半空中，周身逐渐结起一层薄如蝉翼的结界，三哥许是察觉到周身气息波动异常，猛然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身在半空中紧闭双眼满面泪痕的我，顿时像疯了一般想要起身站起。

        “藤月！快！拦住阿慎！”

        “这是怎么了？”

        “她用的这是忘情之术！轻则折损一命修为损失几成，重则修为尽失元神消散！”

        藤月听后马上腾身于我身旁，但完全无法突破结界，如若是平日里的藤月，许是能够阻拦于我，但如今他身受重伤且至今未愈，便无一分可能阻拦于我，三哥施以命换命的术法后也刚才将气息调整平稳了一些，更没办法加以阻拦。

        于结界中，赤色气息由周身散出，面色苍白，发丝浮动空中，颜色变了又变，最后变为了赤色，微睁双目，瞳孔也同发色一般变为了赤色，周身赤色气息浮动，赤色光芒乍现，好似由身体中生生剥离出另一个自己一般，出现了一个同自己一般无二的赤色幻影，随着咒语的念动，影子逐渐出现裂纹，直至破碎完尽，此般苦痛好似元神逐渐消失殆尽一般，随着一阵剧痛，在经过自己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过后，瞳孔同发色一般又变回了旧日的墨色。

        泽玉看着半空中的我逐渐失了神，不觉抬起手，紧皱眉头，好似想要抓住些什么，回神后手臂一颤，又忙将手放下，眼神中出现了一丝藏不住的慌乱。

        术法结束结界随之消失，意识仍有些许存留，于空中坠落，发丝同布满血迹的裙摆一同随风飘动，不知落入了何人的怀中，意识越发开始模糊，隐约听到有人在唤我阿慎，眼前如同走马灯一般轮回了一番同泽玉相伴的种种记忆，渐渐地泽玉的身影开始消失，随后眼前又看到了一幅画面，其中那男子同泽玉长得一般无二，他同泽玉一般唤我阿慎，可我却唤他为沉宣，这是哪一段记忆？我为何从来不曾记起？忽然想记起相关的记忆，但记起的速度完全跟不上记忆消散的速度，只能记起那同泽玉面容一般无二的男子名叫沉宣，仅此而已，可最后，连这男子的名字我也忘记了，他也被消失于我的回忆之中，眼角泪滴不断落下，心口处不断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一次比一次更甚，随后渐渐丧失了意识，眼中水雾干涸，只留下面颊上浅淡的泪痕，随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如此这般的两清，你便是满意了！”

        “我……”

        “白苏你记住，如若阿慎此番有任何闪失，就算如今我重伤未愈，就算我修为大不如从前，我也会倾尽全力取你性命！”

        接住半空中掉落于地的我的人便就是藤月，如今这般对泽玉声嘶力竭喊着的人也是藤月，藤月将我抱起，三哥也艰难的起身于藤月身旁跟随着他的脚步走着，一同未再回头，踏上了出林回返的道路。

        但在混乱之际，所有人都遗忘了身后不远处结界内的褚休，此时身后的褚休不知何时竟已凭空消失，发现之时褚休原本置身之处不知由谁留下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是“褚休已带走，择日归还。”。想来将褚休带走之人，许是同三哥一般随性洒脱，但未曾想过，那人并非同我想的这样一般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