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凡看向他，他的眼神温柔如水，她突然很期待他能和自己说什么，心中升腾起无限希望来。

        可惜那眼中的光芒转瞬即逝，顾言之眼中不经意间外露的情感收敛，他无比严肃地说，“离开风创吧。”

        仿佛夜空中的星光尽然坠落。

        简凡愣了愣，连前面开车的云帆也忍不住回头看他，顾言之眉间铭刻着淡淡的忧愁。而原本温馨的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许久，简凡才吐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连进入你的世界的权力都没有了呢？明明，明明不是她故意接近他的啊。

        顾言之偏过头，掩饰自己的不忍和眉间倾泻而出的爱意，语气生冷，“你的身份不适合在公司待。”

        简凡冷笑了一声，心中钝疼不已，“说要照顾我的是你，说不适合的也是你。说永远爱我的是你，说就这么算了的也是你。顾言之，我不稀罕——”

        顾言之错愕，他伸出右手却只抓住一片空气，简凡闹腾地拍打云帆的肩膀，“下车！我要下车！”

        “这么晚你打不到车子的！”云帆被她捶打得心神不宁，原本平稳的车子也开得东倒西歪起来，“喂，姑奶奶！别闹了！”

        “让她下车。”顾言之冷漠的声音突然传来。云帆刚想质疑，却从后视镜里看到顾言之那副不容置疑的模样，踩下了刹车，只听见令人生寒的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车子猛地一下停住了。

        简凡有些哀怨和错愕地看了顾言之一眼，只迟疑了一秒，随即下车了。她没有看见顾言之那轻易崩塌的伪装。

        橘黄色的路灯投射下她长长的影子，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发泄起来，“顾言之，你这个混蛋——”

        “混蛋——”她喊着，眼角蜿蜒而下的泪水削弱了她的声音，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她真的做错了。

        她想要在和顾言之的对峙中赢，却忘记了，在与顾言之重逢时她就已经溃不成军。

        谁还爱着，谁就输了。这一点从来都不需要验证。

        凌晨的街道，雨早已经停了，空气中残留的凉意席卷着她的全身，可是她已经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因为她的心已经如坠冰窖。简凡蹲下身来，模糊了视线。她突然很怀念从前，那时她没有钱，可是母亲和几个朋友给她的爱却让她感到满足和温暖。

        可是如今呢？他们好像一直在拿着一把刀逼着她一步一步地远离，林梦妍如此，顾言之亦是如此。除了沐之辰，究竟还有谁，还有谁还如同当年那样对她好啊。

        她哭得更凶了，好似将这些年受的委屈在一瞬之间全部爆发了出来，无数车在她面前呼啸而去，她好像身处另一个世界，她也终于能够在这里好好地——哭一场了。

        简凡不知道在原地蹲了多久，突然看见眼前有一块黑影，她迷迷糊糊地黑影渐渐地走了近了。简凡跌跌撞撞地起身，看清来人的脸倏忽笑了，笑得迷离，“原来是，之辰哥啊。”

        沐之辰接住站不住脚的简凡，一把将她抱起来，塞进开了暖气的车子里面，简凡支撑不住靠在座椅上睡了过去，沐之辰看着她憔悴的面容，突然扯唇笑了笑，“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如此凄凉的笑。

        他开动车子，想到刚才被一通电话吵醒，他因为被睡醒而含糊不清地问，“你好。”

        那头一个凛冽的声音响起，“简凡在长虹街道盛光购物商城对面。”

        沐之辰倏忽清醒过来，听出了那头的声音，坐起来不可思议地问，“顾言之？”

        “不要跟她说我给你打过电话。”

        他竟然从顾言之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祈求的语气。

        沐之辰还想说什么，电话却啪地一声挂掉了。果然是顾言之的风格。

        而顾言之在挂掉电话后阴鸷着一张脸，云帆看不懂他的心思，默默地开车。

        到了目的地后，云帆下车帮顾言之把箱子提出来，见他依旧一动不动，云帆摇了摇他，“去休息吧，都快天亮了，还能再休息一会儿。”

        顾言之下了车，来到房间里，云帆上前碰触他的左臂，却被他一下子躲开了，他有些激动，“我自己来。”

        云帆松开了手，看了看没有说话，今天似乎是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最多情绪的一天。

        眷恋、无奈、脆弱……

        “你是因为这个才躲避她？”

        顾言之一愣，眼神有些躲避，但是片刻就消散了。他抬起眼看着云帆，“你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但是语气里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自以为是将简凡招进风创，打破了他的计划，自以为是让简凡来照顾自己。他所想要的，不是和她在一起，也不是证明她还爱着自己，他想要的，是站在最高的地方，到那个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了。他想要保护她，永远也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可是似乎，惨烈的伤害刚才是他亲手给了她。

        顾言之有些烦躁，猛地关上门，将尚且疑惑的云帆关在门外，他一瞬间所有的面具全都彻彻底底地崩塌。

        耳边一直回荡着简凡的话。

        ——说要照顾我的是你，说不适合的也是你。说永远爱我的是你，说就这么算了的也是你。顾言之，我不稀罕。

        他什么时候说了，就这么算了？

        永远都不会算了，简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