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紫袖想了想，笑着说道：“原本这件事，是该等到帝后大婚之后说的，只是你们现在这个爱不释手的样子，倒是让我忍不住了。不如先说出来，让你们多高兴一会儿也好。公主已经准备了礼物，大婚过后，凤宁宫人人有赏。金子银子自然是不稀罕的，难得的是，每位各有两匹绸缎，都是上好的衣料。”

        这句话让若茜喜不自禁，得陇望蜀了起来：“姐姐若能帮忙裁成大夏宫装的样式，那就更好了。”

        紫袖笑道：“这又何难？我们这里的蕙心，就是专管公主衣衫的，到时候让她拿衣服样式出来，你们想裁成啥样都行。”

        若茜她们说得兴高采烈，若怜却是若有所思，站起来道了谢，打断了她们的话：“敢问姐姐，那今晚我们要在哪里伺候着呢？”

        紫袖笑道：“敝国公主虽然由我们伺候了，但是贵国的皇帝，却还是要劳烦姐姐们的。”

        若怜微微一笑：“好叫姐姐知道，陛下自有兰桂司侍女服侍，倒是用不着我们的。看起来我们在这里是帮不上忙了，这样吧，我带着若巧她们，各处都看看吧。一会儿龙翔宫的禁卫也要过来，怕姐姐们不熟悉宫里的境况，万一起了误会就不好了。”

        紫袖忙谢道：“如此，劳烦姐姐了。”

        走出芝元殿，若怜就冷了脸，瞟了身边的若茜一眼，泠然道：“你高兴什么？这一句话就以为自己得了新皇后的欢心了吗？”

        话说的若茜若巧都有些愕然，一时有些愤然，正要分辨，若嫣忙打圆场道：“什么欢心不欢心的，就算是得了皇后的欢心又如何？横竖也就二三年，我们就出宫了。太皇太后将我们指派到凤宁宫，无非也是看在我们伺候过她老人家和太后们的份上，赏的一份体面，谁又会多想什么？若怜姐姐怕是多虑了。”

        “知道就好！”若怜冷着脸，离开了三人，快步朝凤宁宫宫门走去。

        若茜指着她，气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我喜欢大夏国的绸缎，就变成讨皇后的欢心了？皇后的欢心轮得着我来讨么？就算讨得了，又有什么好处？后六宫的主儿早都齐全了，皇后带来的八位陪嫁姐姐，也早就占了嫔位，我倒是想攀高枝呢，可也得有高枝不是？”

        “好了，好了，你也少说两句吧，明知道她这些天不开心。”若巧劝道，“大家都是姐妹，何必挑剔，她过得原就比我们艰难些，你就不能体谅些？”

        若茜冷笑道：“她艰难那是她愿意，凭什么要我们体谅？她自己家的人都不体谅，我们又算哪根葱？可笑！”说着，彷佛想到了什么，问若巧，“是不是你们在鹤清郡遇到什么事儿了？我怎么听说公主在入境的时候受惊了呢？”

        若巧听说，忙四下里看了一下，这才低声道：“谁说不是呢？还听说跟端平王爷有瓜葛呢。”说着，手指朝右边虚指了指，问道，“你们说，乾正宫的那位，还在吗？”

        若茜还来不及说话，若嫣忙说道：“要死了，你们都不要命了，还不赶紧打住！”一边说着，一边张皇四顾。若巧和若茜互相看了一眼，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九城宫的婚俗，是在皇帝所居的龙翔宫行拜堂礼，然后再回到皇后所居的凤宁宫洞房的。所以傍晚时分，紫袖等人就簇拥着桃歌出了芝元殿。在奉君府府正西岳王爷和主婚人何映泓的引导下，朝龙翔宫而去。

        因为公主的大婚礼服只有一套，紫袖考虑到如果拜完堂再换成桃歌，到时候万一有人要来闹洞房，只怕会露出马脚。好在新人是蒙着红巾的，所以便索性让桃歌全程顶替了。

        到了龙翔宫，虽然人来人往，但是却鸦雀无声。这般肃静，让桃歌不能不心虚了起来，她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在司礼官的吆喝声中，象个木偶似的，起落跪拜。然后从北辰王爷的手中，接过皇后的金册和金宝，由紫袖捧着，和皇帝一起回到凤宁宫。

        婚礼大宴设在万春苑中的万春阁，皇帝在凤宁宫陪皇后小坐片刻，待撒帐之后，便要去祈天殿接受群臣的祝贺，然后一起去万春阁和大臣们同乐。也如民间婚礼一般，大约要闹到亥时以后，方能回到凤宁宫里来洞房。

        皇帝离开后，桃歌在紫袖的侍候下，吃了一点点心，便一直坐在床上静静等候着。云霄则陪着连栖霞在左边淑仪殿坐着，等待帝后合卺之后，进去将桃歌换出来。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微微的闷热了，云霄将窗户开了一道缝，迎着扑面而来的春风，带着花香，有一种酣畅的舒适。

        “和那晚真象啊！”连栖霞突然感慨了一句，让云霄想起了她离家的晚上，也是这样春意盎然的夜晚，傍晚时分落下的几滴雨水，堪堪打湿了花瓣，将花香都氤氲在了湿润中。彷佛踏露而归的桑女，慵懒疲惫中，带着说不清的兴奋。

        “那天，表哥要了我。”连栖霞说了这句话，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然后他说，我们走吧，去京城，京城地方大，机会也多，他一定可以出人头地的。到时候，我们再带着孩子，带着仆从，风风光光地回来，我娘就没话说了，我哥也不能看不起他了。”

        云霄没有接话，她记得清清楚楚，朝廷的律法对私奔的女子是没有丝毫的体谅，丝毫的宽宥，更遑论网开一面了。她不明白，一向眼高过顶、自视甚高的小姐，为什么要去做这样将自己贬入尘埃的蠢事。

        整个凤宁宫都出奇的宁静，彷佛能够听到花瓣落下的声音。云霄看了一下案上的沙漏，亥时将至，她不再理会连栖霞，而是竖起耳朵密切关注着芝元殿的动静。紫袖嘱咐地很清楚，让她听到有泼水的声音后，就从淑仪殿的侧门出去，等候在芝元殿的后门，紫袖会亲自来接连栖霞进去的。

        所以云霄不敢怠慢，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将素绢给的安神丸碾开，用水化了，让连栖霞喝了一点。然后自己就坐在门边，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大约是等候的时间长了，宫人们也有些不耐烦起来，时不时竟有窃窃私语声传入云霄的耳中。

        “怎么陛下还没有来？想是今晚的万春苑长夜如昼了啊？”

        “可不是，九城百郡，能来的都来了，连一直说自己病了不能出门的大长公主也来了。”

        “那冷小姐也来了？”

        “冷小姐怎么能来？皇帝大婚后，她就要随靖江王世子嫁去王府了。我们这里的规矩，虽然没有大夏国这样严苛，婚前不能见婆家人，可也没听说新人成婚前还能见面的。”

        “这下大长公主要伤心了，只有一个女儿，却要嫁的这么远。太皇太后也真是忍心，想来是当初太子殿下的事情，让太皇太后伤心了。”

        “嘘，你可小声点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提这个事情？大长公主伤心不是她自找的吗？要是当初她能让驸马纳妾，至于只有一个女儿吗？”

        “你还说我？那你说的这又是什么事？”

        宫人们“嗤嗤”的笑声让云霄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对于大长公主，她从来都没有好感，也不想去知道她的事情。她的跋扈也好，骄纵也罢，都跟她没有关系，没有任何关系。云霄想着，脸色却阴沉起来，走回殿内，对连栖霞说道：“还是没有动静，想来陛下还没有回来。小姐还是先睡一会儿吧，就算陛下回来了还要洞房呢，怕是得等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连栖霞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任由云霄将她扶上床，展开被子盖上了。

        “吉时已到，鸾凤和鸣！”甬道上，小侍从清亮的童音，在夜晚的寂静中也突兀了起来，倒让云霄吃了一惊，这才惊觉，吉时已然到了。

        云霄知道，这个时候该是紫袖和若巧两人将合卺酒和蚕丝剪送进去了。原本紫袖是想让绿衣来做的，但是绿衣自从到了九城宫，就一直和素绢在一起，抵死不肯出门。无奈之下，紫袖也顾不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规矩了，在太皇太后派过来的四个宫人中，挑选了她认为比较信得过的若巧和自己一起留在芝元殿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