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巧连忙告了罪，这才将昨晚在椒子林被若怜拦住的事情，从头说了一遍。“奴婢该死，本来这件事应该及早来回禀太皇太后的，可是三桥都沉了，奴婢进不了后宫。去三省阁找了高侍卫和谢宫正，王爷正陪着他们，奴婢也不敢开口。”

        太皇太后随手指了指自己的对面，安言忙将一个脚踏放在那里，见若巧谢恩坐了，这才问道：“那昨晚将消息传到凤宁宫的那两个人，你可知道是谁？”

        若巧困惑道：“这个奴婢不知道，奴婢看若怜姐姐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凤宁宫知道皇帝留宿后宫了，所以报信这件事，想来跟若怜姐姐她们是没有关系的。”

        太皇太后哂笑道：“傻丫头，她哪里是不想让凤宁宫知道，她只是想让凤宁宫晚点知道罢了，没想到被人抢先了一步。更没想到……”说着，脸上突然露出了赞许的笑容，问安言，“你说，那个陪嫁的宫人叫什么名字？”

        “她叫紫袖，是大夏皇后身边出来的人，原名凌霄。据说原来也是千金小姐，家族获罪，这才被没入宫中的。”安言恭敬答道。

        太皇太后沉吟着，点点头：“我记得了，映泓说三霄里面，有一个是不是落到了她的身上，现在看起来，似乎有点意思。”说着，吩咐道，“用过午膳，你过去凤宁宫看看皇后的病，就说哀家惦记着皇后，若是方便，就来个人跟哀家说说皇后的事情。”

        安言自然明白太皇太后的用意，忙答应了。

        回到永寿宫，淳宜太后径自进了春晖殿，一边吩咐连翠：“着人在翊凤宫门前看着点，宸妃要是回来了，就让她到我这里来一下。”顿了顿，又问道，“昨日你说陆侍卫来过了？他可有说是做什么来了？”

        连翠屈膝道：“陆侍卫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问娘娘在不在。奴婢告诉他娘娘去了万春苑，他就走了，也没有留下话来。”

        “这个时候，他不在凤宁宫看着点，又跑来这里做什么？”淳宜太后颦眉思索了片刻，焦躁道，“这些孩子们，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那你确定昨晚也没有见到世子妃？”

        “是的，昨晚奴婢还让朵儿她们都留心着，就是没看见世子妃。听王妃娘娘身边的秋桂说，世子妃已经病了有些日子了，只是不见好。昨晚太皇太后也在，所以王妃就不敢带她来了，怕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淳宜太后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可知道王府请的是哪位御医？”

        连翠道：“不是很清楚。听说是这次王爷从鹤清郡回来，郡守董大人给推荐的一个名医，正请他在给世子妃看病呢。”

        “哦？”淳宜太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下次陆侍卫过来的时候，务必让他等着我，我有话跟他说。”

        连翠低低应了一声，便上前帮着淳宜太后更衣了。

        宫中传午膳的时候，宸妃陆妙姝带着自己的两个侍女，来到了永寿宫的春晖殿，正准备伺候淳宜太后用膳的连碧，忙笑着让人再送了一副碗筷过来，放在淳宜太后的对面，说道：“想来娘娘还不曾用膳吧，正好，就在太后娘娘这里用一点吧。奴婢让人去把翊凤宫的午膳传到这里来就行了。”

        “传什么。”陆妙姝在淳宜太后对面坐了下来，“嫌我撑不死啊？！”

        连碧淡淡笑了一下，躬身退下了。

        淳宜太后舀了一勺银鱼羹，放在陆妙姝的碗里，说道：“你就算告诉这九城宫里所有的人，你不开心，那也是没用的。幸好端城那边没让我失望，那何氏还些有忌惮。若不然的话，就你昨晚做的事情，死一百回都有了。”

        陆妙姝冷笑道：“哪里用得着一百回，我如今只要死一回就够了。”

        淳宜太后瞟了她一眼：“你去凤宁宫，见着皇后了？”

        “没见着，若怜说她吃了药，刚睡下。不过……我倒是见到了皇后身边的宫女，名叫紫袖的。看起来心思百变的样子，跟若怜正是针尖对麦芒的一对儿。”说着，陆妙姝笑了起来，“姑母，你知道我离开凤宁宫的时候，想着什么吗？”

        淳宜太后不动声色：“不管你想着什么，现在都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

        “我有什么好动的？”陆妙姝自嘲地一笑，“我是在想啊，不知道那位大夏来的皇后，是怎么样的人，若是跟那个紫袖差不多的话，那就好了。”

        淳宜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点头道：“从来有一句话，有其主必有其仆，其实反之也一样。那主人家总是喜欢将和自己脾性相近的人留在身边的。所以身边随侍的宫人如何，大约也能猜度出他们的主人家如何了。对了，你这一句‘好了’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怎么姑母竟是不明白吗？”陆妙姝笑道，“若非有百变心思，谁能应付得了太皇太后选入宫中的那些个佳人才女啊？还有那位靖江王府的千金华小姐。”

        “依我说，冷小姐也好，华小姐也好，都不是该受你抱怨的人。”这个说辞让淳宜太后很是不以为然，“你细想，若是当初皇帝坚持要册你为后，太皇太后能阻止得了吗？那宁城大长公主还敢有非分之想吗？华小姐也一样，太皇太后就算想关照她，能关照到销金帐里，鸳鸯被中去吗？就譬如昨晚，那位来自大夏的公主，那可是比华小姐更让太皇太后上心的人呢，皇帝不肯去凤宁宫，太皇太后不一样没办法吗？对了，你今天见到那位心机百变的陪嫁宫女，她怎么说了？”

        “她说……”陆妙姝的眼神突然迷离了起来，“她知道我的身份了，所以皇帝昨晚留在翊凤宫，她们也能够理解。只是大夏的规矩，女儿家出了门就不能回去了，若是回去，那就成了普天下的笑话了。还说，大家都是一样的女人，都是一样的身不由己，原就该互相体谅着才对。怪来怪去的，反而害人也伤己。”

        “她真是这么说的？”淳宜太后举箸在半空中停了片刻，这才放下筷子，取过巾帕在唇边轻抿了一下，眼角余光扫过周围伺候的众人，说道，“你们都退下去吧，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连碧忙放下手中布菜的碟筷，带着一干伺候的人，齐齐退出了殿中。淳宜太后这才沉了脸，喝道：“你好好告诉我，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能做出昨晚那样的蠢事？！”

        陆妙姝怔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到淳宜太后身边，突然就跪下了：“姑母，你救救媛儿吧，救救她！你去求求皇帝，求求太皇太后，让世子给她一纸休书，放她一条活路吧！”话音未落，整个人就匍匐在地上，泣不成声。

        淳宜太后吓了一跳，看着脚下的陆妙姝，好半晌，才颤声问道：“起来，好好说话，出了什么事了？那媛儿不是在王府病着吗？好好的要什么休书？！”

        “媛儿不在王府，她在翊凤宫。”

        “你说什么？！”淳宜太后一下站了起来，看着脚下的陆妙姝，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媛儿在你那里？她怎么会在你那里的？”

        “是小弟带她进来的。”

        “陆威？”淳宜太后顿时脸色惨白，一家人全都陷了进来，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尤其是陆威，他是陆家最后的希望。原以为先帝病逝，自己虽然离开了凤宁宫，但是陆妙姝能够入主凤宁宫，也是一样的。没想到先是皇帝悍然将陆妙姝封了宸妃，紧接着太皇太后就向大夏求婚了。是的，她算好了一切，就是没有算出皇帝对冷佩吟的心思，连江山都不换。

        所谓的功亏一篑，便是如此吧。她错了，她不介意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但是她不愿意将陆氏满门都拖下地狱，不，不行，她做不到！

        “媛儿呢？我跟你去找她，让她怎么出来的，还得怎么回去。”淳宜太后稳了稳心神，断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