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你进凤宁宫就可以如入无人之境了？”云霄冷眼看着他，“如今住在凤宁宫的，已经不是陆侍卫的姑母了，所以，陆侍卫还是先解释一下，你闯进芝元殿究竟是干什么来了吧。”

        陆威看着她，似乎要透过那厚厚的面巾，看出云霄的喜怒哀乐来。因此过了许久，才无奈的一笑：“如果我说，我来凤宁宫，是想请皇后到皇帝那里求个情，赐一纸休书的，姑娘会相信吗？”

        “休书？”云霄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你问皇帝要休书？”

        “不……不是我要。”陆威尴尬了，“是我姐姐要。”

        “你姐姐？”云霄怔了一下，随即微笑了，“是了，你的姑母是淳宜太后，那么姐姐就是宸妃了？只是宸妃要休书做什么？皇帝大婚之夜连洞房都不去，要留在她那里，她还要休书？怎么？两口子演一场闹床头打架床尾和的，还要特意请公主来欣赏吗？”

        “姑娘猜错了，我是来替二姐来求休书的，她是北辰王世子妃。”

        “世子妃？”云霄稍一愣神，却依然是分毫不让，“那不是更容易了，就让宸妃娘娘去要，管保比我们公主不知道要便宜多少呢。”

        陆威沉默不语，半晌，才微微笑道：“姑娘还没有告诉在下呢，你到底是谁？要说你是凤宁宫的宫人，以前还真是没见过你；要说你是大夏公主陪嫁的宫人，可是你的话语中却有大越的口音，这让在下实在是糊涂了。”

        这句话让隐身在廊柱后面的紫袖吃惊不小，暗暗责备自己的疏忽。明知道这些日子云霄虽然已经在竭力更正大越口音了，但是仔细听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如今陆威为了淳宜太后和宸妃，万一抓住这个把柄不放，追究起来，公主的去向，恐怕就瞒不住了。

        紫袖正忧心着，却听见云霄幽幽反诘道：“你猜得没错，我是大越国的人，但我也是大夏公主的陪嫁，怎么，不行吗？”

        陆威道：“行啊，不过在下愿闻其详，不知道姑娘可愿意说来听听。”

        “那你就听着。”云霄看着陆威，一脸的冷峻，“我的祖上很早就去了大夏，为了让我们不忘本，所以一直在家说大越的话。这次公主和亲，王妃娘娘心疼女儿远嫁，怕她在大越人生地不熟的会吃亏，所以特意让人找了祖籍是大越的女子陪嫁，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的。”陆威一脸的尴尬。

        随后出来站在紫袖身后的素绢低低说道：“这位云姑娘的急智，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了。你若有什么打算，不妨说出来，我看她也不一定就不能理解。对了，上午你去见了太皇太后，可有什么说法？”紫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云霄的方向。

        云霄看着陆威，泠然道：“是啊，王妃娘娘大概再想不到，她事事都替公主考虑到了，唯独就是没有考虑到令姐的伎俩。结果让自己最为不舍的掌珠，竟然成了九城宫乃至整个大越的笑话，还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上珠。”

        陆威知道自己莽撞了，今日一早听说大夏并没有这样的婚俗，他以为这件事对于公主来说，不算是大事。当然，他更没有想到的是，陪嫁宫人中，会有一个祖籍是大越的女子。这么说来，今日凌晨章顺太后匆匆赶去凤宁宫，也不会像大姐所言，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而应该是凤宁宫和仁寿宫，甚至和寿安宫，互相有了心照不宣了。

        是他们低估了大夏的公主，更低估了太皇太后。但是陆威不甘心，他还想再争取一下，于是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说道：“这么说，姑娘的家人还是在大夏了，那你想家吗？”

        “不想！”云霄脱口而出，“他们为了二十两银子把我给卖了，我凭什么还去想他们？我可没有令姐那般的自信，羞辱了公主，还盘算着让公主去替她的妹妹求情。你以为公主和我们都是面粉做的，方圆随你们捏的么？”

        陆威收敛了笑容，问道：“那公主打算如何？”

        “公主打算如何跟你有关系吗？”云霄不屑道，“我还没有问你偷闯芝元殿打算如何呢。身为凤宁宫禁卫，公然违反宫规，陆侍卫，你对于自己将受到的惩罚，要比我更清楚吧？是了，这件事情是归谁管的呢？要不，我直接让人去请了皇帝过来吧？”

        陆威看着云霄，突然笑了：“好，请皇帝过来，那正是在下求之不得的，多谢姑娘成全！”

        云霄反而愣了，看着陆威说不出话来。

        陆威凄然道：“姑娘不知道九城宫的事情，这般责备亦是情理之中。况且大婚之夜，大姐留下皇帝，确实是不对的，不管姑娘怎么看我，我这里先替大姐陪个罪。只要姑娘能请来皇帝，赐二姐一纸休书，我陆威无论受到怎么样的处罚，都心甘情愿。”

        云霄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见紫袖已经到了自己身边，将手伸给了陆威，手心上是一颗丸药。她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公主在九城宫究竟如何，还未可知，所以不想卷入贵国的任何风波之中，请陆侍卫见谅。这颗是解药，陆侍卫吃了就赶紧离开吧。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若再有其他人知道，还请陆侍卫不要怪我们为求自保，不择手段。”

        看着陆威吃下解药，默默起身，施礼后离去，云霄问道：“姐姐，他真的是宸妃的弟弟，凤宁宫禁卫？”

        “没错。”紫袖点点头，“他就是凤宁宫的禁卫长，大约是因为皇帝不入洞房的事情突然发生，太皇太后还没来得及将他换掉吧。”

        云霄目瞪口呆：“为什么要把他换掉？姐姐是听谁说的？”

        “太皇太后说的。”紫袖说着，举步朝芝元殿走去，“太皇太后是不会允许一个已经被她出局的人，来监视她心爱的孙媳妇的。”说着，也不管云霄一头雾水，重新回到了芝元殿。

        大约是素绢已经刚才的情况跟众人说过了，因此连栖霞一见紫袖进来，就是一声长叹：“再想不到陆家二小姐居然会沦落到想求一纸休书而不得的地步。记得她出嫁那年，正是我随表哥刚到京城的时候。从北前门的陆府，到南街的北辰王府，一路红毯，十里彩旗，连城外的小乞丐，那天都吃上了一顿热乎乎的白煮肉。现在想来，彷佛就是眼前的事情。而她，竟然宁为弃妇，不愿做世子妃。而我，恩爱已成刻骨之仇，这世事轮回，真是好笑啊好笑。”

        紫袖看了她一眼，并不理会，让桃歌关上了殿门，这才说道：“今日我去了寿安宫，你们一定极想知道结果，我就直说了。太皇太后的意思就是，既然大夏没有洞房夜的规矩，那么新婚夜之事，就当是皇帝不慎引起的意外，过去就过去了。奉君府马上会准备帝后再次合卺，并保证不再发生皇帝不入凤宁宫这样的事情。”

        紫袖说完，见绿衣要开口，摆摆手制止了她，“你听我说完。梅影带信回来，公主的态度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她并不想回来。所以仅凭梅影一人，肯定是无法将她带回的。况且还有端平王爷和皇子殿下在那里。”

        “皇子殿下？”众人吃了一惊。

        “是的，皇子殿下，先成泰皇帝的独子，楚俊尧皇子殿下，他也是先帝遗诏的继位人。”紫袖神色冷峻，“我们已经不经意卷入了九城宫的帝位之争中了，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先避风头。可巧，大夏和大越约定随公主和亲而来的工匠蚕娘，他们在大越的停留时间只有五年。所以太皇太后有些心急，她急于想要大夏的桑蚕丝织技艺，不希望这些匠人们未曾教授完技艺就回去了。所以我便趁机提出，帝后合卺之后，公主就去亲桑。”

        “亲桑？”素绢和桃歌不解，“皇后可以离开九城宫？”

        连栖霞却笑道：“凌姑娘是想利用亲桑之际去找公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