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含嗔拍了一下楚昭湘的脑袋：“这鬼丫头，古怪精灵的，这都是谁教的你！”

        楚昭湘嘻嘻哈哈地笑着，牵了太皇太后的手，说道：“逗皇祖母开心，是湘儿最高兴做的事情，还用得着别人来教？”

        太皇太后笑着坐下了，一边让陆妙姝在身边也坐了，一眼看见华馨湄站在章顺太后身后，便招呼她：“湄儿，你也坐哀家身边来。”一边故意沉了脸，对楚昭湘说道，“你自个儿找地方坐去吧，哀家这里，没你坐的地方了。”

        楚昭湘故作委屈：“皇祖母偏心，只喜欢孙媳妇，不喜欢孙女儿，湘儿要哭了。”

        华馨湄不知道楚昭湘的伎俩，见她揉着眼睛楚楚可怜的样子，忙说道：“湘儿妹妹你坐吧，我站着就行。”

        太皇太后笑说道：“你理她！你要是信了她的话，一个靖江王府都倒贴给她还不够呢。”

        楚昭湘也“嗤”的一声笑了，然后彬彬有礼地朝华馨湄一躬身：“华姐姐请坐，您若是非得让着湘儿，等湘儿去你宫里做客的时候，再让也不迟。”

        华馨湄微微飞红了脸，挨着太皇太后坐了下来。远远的，何映泓朝门口的一个宫装女子点了点头，那女子微微颔首，何映泓便走到太皇太后身边，禀道：“回母后话，奉君府已经将淑女名单拟好了，请母后过目。”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于是站在门口的女子疾步走了进来，双膝跪下，将手中铺着大红锦缎的托盘高高举起。何映泓取了锦盘中的名单，递给了太皇太后。

        “你念吧，哀家眼花了，也看不清楚了。”太皇太后说道。

        何映泓应了一声，打开名单，才念到第一个“华馨湄……”

        “这个就用不着了。”太皇太后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然后轻轻拍了一下华馨湄的手背，华馨湄的脸上又飞起了红云。

        何映泓会心一笑，低头念第二个：“沈柔晴，御史台沈东阳之女，年十六，性温和，擅诗画，素有京师第二才女之称。”

        “是了，哀家记得去年在寿生宴上，她的寿礼就是一副富贵争春图，画得是栩栩如生，真真叫人爱不释手。难得有这般聪慧过人的丫头，你让她进来哀家瞧瞧。”

        太皇太后话音刚落，站在何映泓旁边的安然便高声宣道：“传沈柔晴小姐觐见！”

        于是站在门口的宫人便打起了帘子，一个纤柔合度，眉目精巧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走到太皇太后面前，正要下拜，却被牵住了手。太皇太后看着她笑道：“去年你送给哀家的那一幅《富贵争春图》，哀家很是喜欢。不想皇帝见了也喜欢，哀家就借花献佛，转赠给了皇帝了，你不生气吧？”

        这句话让沈柔晴的嘴角牵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柔声道：“太皇太后喜欢，是臣女的福气，皇帝也喜欢，那是臣女的运气。若没有太皇太后的喜欢，又哪来皇帝的喜欢呢？臣女感激太皇太后尚且不及，岂会有生气一说？”

        好一个能言善辩的女孩儿，何映泓暗暗惊叹，果然是滴水不漏啊。太皇太后的话看似简单，其实大有深意在里面。生气自然是不能说的，但若是单纯只说不生气，那么就是看皇帝超过了太皇太后，也未必能讨得太皇太后的欢心。

        何映泓原本就是在太皇太后身边长大的，嫁给北辰王也已近二十年了，因此她深知太皇太后一向都是话里有话，深藏玄机的。没想到这个女孩儿却能不动声色地破了太皇太后的玄机，倒不知太皇太后此刻，心里是欢喜还是不屑了。

        太皇太后的脸上果然看不出丝毫的异样，她含笑吩咐道：“请沈小姐下去喝茶。”

        太皇太后吩咐喝茶，就是说，沈柔晴已经被选定了。虽然进入奉君府淑女名单的女子，十有八九就是妃嫔了，但是太皇太后这一关，则会影响到她们以后在宫中的命运，所以凡入选的淑女，是一个也不敢懈怠。

        看着沈柔晴从侧门走了出去，何映泓继续念道：“韩青萍，兵部尚书韩贤正之女，年十七，性纯良，擅女红，尤其擅刺绣，曾以人面绣名动京师。”

        太皇太后点头道：“嗯，这个我也有点印象。宫中曾收了一架《春与争艳》的绣屏，上面游春的仕女，个个神态各异，倒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何映泓笑道：“正是呢，韩小姐这次还特意为太皇太后准备了一份礼物。”说着，转头对如霭说道，“把刚才那副《麻姑献寿图》拿了来。”

        如霭忙快步出去，片刻功夫，捧了一副绣品过来。站在一边的安言和双蝶也过来帮忙，三人展开布帛，但见绣品上麻姑手捧寿桃，脸上的表情又是高兴，又是焦急。脚底下云彩七色，雾霭纷飞，远远的，前来迎接她的仙子，个个脚踩祥云，神态各异。有的淡然，有的着急，有的喜出望外，有的若有所思。

        太皇太后点头叹道：“若非佳人，怎得如此佳品。请韩小姐进来吧。”

        门帘又揭开了，进来的女子低眉顺眼，神色拘谨，碎步走到太皇太后面前，双膝下跪道：“臣女韩青萍，拜见太皇太后娘娘。”

        太皇太后倒笑了：“绣的且是神采飞扬，怎的自己这般放不开。起来吧，让哀家好好看看你的手，如何能绣出这般的佳品。”

        韩青萍犹豫地站起身来，却不知道该不该把手伸出去。安心笑着过来，牵着她的手，走到太皇太后面前，说道：“太皇太后请看，绣品虽美，这玉手啊，更是绵软可爱。”

        韩青萍忙解释道：“好叫姐姐知道，若是手上长了毛刺，容易钩坏绣品，所以我天天晚上都得抹了甘草鹅油膏再睡，这样才能不让手上长毛刺。”

        太皇太后笑道：“往后你就别抹鹅油膏了，安言啊，去把皇后才送过来的柔荑霜取了来给韩小姐，哀家还想要她那一双柔荑一般的巧手，绣出我大越国的如画江山呢！”

        这句赞誉，让韩青萍激动不已，忙跪下叩首道：“臣女谢太皇太后赏赐，谢太皇太后夸赞，谢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有抿着嘴窃笑的，有不动声色，眼中却带着不屑的，也有看着韩青萍，带了几分怜惜的。唯有楚昭湘撇了撇嘴，说道：“没见过这么笨的姐姐，皇祖母明着是要使唤她呢，她还千恩万谢的。依了我，先约好了工钱再说！”

        太皇太后笑着推何映泓：“赶紧把你家的鬼丫头给我弄走了，再不许她进宫里来了。不然，哀家非被她笑死了不可！”

        何映泓笑道：“臣媳倒是想把她留在家里呢，只怕待不到二天，母后又要想着她，使人来接她进宫了，反倒是长了她的气焰。还不如就留在宫里，没事训斥几句，也好让她知道些天高地厚的。”

        正说着，安言拿着两个通体净白的小瓶儿过来了，莹白的瓶体上，隐隐透出桃红色来，极是诱人。楚昭湘看着喜欢，便从安言手里抢了一瓶过去，举着细细地看，一边惊喜地问道：“这也是我皇后嫂子带来的么？真正好看。”说着，一下拧开了瓶盖，瞬间，一股浓郁的玫瑰芳香，便弥漫了整个房间，让人不由得心旷神怡。

        “真是好东西啊！”楚昭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小瓶儿往身后一藏，然后撒娇道，“皇祖母，这个给我了。”

        太皇太后假意斥责道：“越发胡闹了，这是哀家赏给韩小姐的。你若是也能如韩小姐一般，绣出好东西来，哀家也赏你。”

        楚昭湘朝太皇太后扮了一个鬼脸，然后笑着问韩青萍：“韩姐姐，皇祖母赏了你两个，你匀一个给我好不好？”

        韩青萍有些不知所措，忙点头道：“郡主喜欢，都给你也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