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道：“但愿如此。只是多留五年的时间，很有可能生下孩子的。”说着，沉吟了片刻，“有了孩子，怕是公主不能这么决绝，非要回去了。倘若用药避孕，又怕损了身子，以后难再要孩子了。我想公主如今不肯松口，一定也是想到了这个关节。”

        “所以啊。”紫袖看着她，眼中是赞许，“你跟皇帝闹翻了很好，给素绢留出了许多的时间，能够在皇帝回心转意之前，做出不损身子又能不生孩子的药来。”

        “这就是姐姐不阻着我瞎闹的缘故？”云霄有些不敢相信，随即却叹气道，“老天爷也是不公，虽说女人生孩子是天生的，可是却不能随自己的心意。若是能够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那该有多好。”

        “这件事你可以跟素绢去详细说说，她就最讨厌女人连生孩子都要顺从男人的。若是连你都这样想，那她一定开心得不行。”紫袖笑笑，“至于随着你胡闹么，还有一个缘故。我也想知道，你哪里来的底气。皇帝不怕，太皇太后也不怕。连九城宫的宫人都知道的跋扈嚣张的大长公主，你好像也有点不放在眼里。”

        “姐姐不说这些了行么？”云霄别转了头，有些伤感，“可惜不回九城宫去了，不然一定和素姑娘好好聊聊。”

        “果真不回九城宫了？”紫袖笑道，“你的手不是好了么？你就不眼红公主的嫁妆？那里面不仅有丝线分层印染不褪色的手法，还有双面绣的手法。等我们亲桑回去就要找人教学，不然，可是枉费了太皇太后这数百万两的白银了。”

        云霄眼睛一亮：“当真？如此，姐姐给我留个空儿可好，我想学呢！”说着，颦眉道，“不行，不行，这要是有人说起来，说我曾经假冒公主，公主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扔去奉君府啊？”自己又想了想，“对了，皇后是每年都要亲桑的。姐姐，你让梅影姐姐把每次亲桑的地方告诉我，我每年都去那里等你们，你让绣娘染匠教给我好不好？”

        说着，抬头去看紫袖，早不见了身影。原来在云霄一会儿愁一会儿笑闹疯魔的时候，紫袖早就偷笑着走出了房间。

        从高阳郡到高望郡，途径两个城，六个郡。虽然为了赶时间，云霄他们已经尽量缩减人马了，可是每次都要从城郡的中心通过，无法加快速度，也是无奈。因此他们足足在路上走了十来天，到达高望郡的时候，正是落英缤纷的暮春时节。

        和前面路过的几个郡县不同，这次在高望郡，云霄她们住的是行宫。虽然一如当初鹤清郡的行宫，也是在郡衙后院改建的，但是不管怎么说，比驿站是要好了许多。

        云霄她们到达郡衙的时候，郡衙门口以及两旁的路上，早就清道了。云霄揭开车帘看去，路上并无一个闲人，不仅暗自叹息。就在二个月前，自己为了闯进鹤清郡行宫，还跟守卫捉迷藏，用母亲花费了近二个月的时间绣好的凌寒图，让守卫相信自己是来给大夏公主送绣品来的绣娘。而如今，再度进入郡衙行宫，她却成了大越的皇后。世事……果真莫测。

        云霄想着，车驾已经鱼贯进了行宫。云霄扶着桃歌的手刚下车轿，就有一个身材高挑，穿着桃红短衫，雪白襦裙，梳着双鬟的女子走了过来，恭敬行礼道：“臣女叶明珠，奉郡守郎君之命，特来侍奉皇后殿下。”

        从她扎发梢的五彩丝绳上，云霄知道她应该是官家女子，就是不知道哪个官家会让未婚女子出来接待贵客，并且自称是侍奉皇后的。这样想着，云霄难免多看了她几眼，却发现她脸上虽然挂着笑容，神情却极是落寞，感觉就是那种大户人家家中备受冷落的小姐。

        云霄的神情引起了紫袖的注意，但是当着众人，自是不好发问，未免也多就瞟了叶明珠几眼。叶明珠察觉出了两人的眼光，不知怎么的，脸红了起来。引着众人到了行宫，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匆匆走了。

        看着她匆匆的背影，见众人也都已经去了各自的房间，紫袖这才对云霄说道：“你也觉得着女子奇怪是不是啊？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云霄道：“我不知道她为何这样，但是我知道，官家出身的小姐，是不能对着别人说侍奉的，就算是皇帝也不行。她说了侍奉，后来我们看她，又脸红了，如果让我猜的话，我只能猜到，她大约是想自荐为嫔了。”

        “自荐为嫔？”紫袖奇怪了，“贵国女子习惯于自荐枕席么？”

        “哪有？姐姐说笑话呢。”云霄朝外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才说道，“若是寻常事，她又何必脸红？九城宫一向是沿用五帝时期四妃十嫔多夫人的后宫制度，其中四妃必须为官家女子，由奉君府择选，交太后定夺，然后择吉册封，迎入后宫。而十嫔则大多是各地官府衙门选上来的，也有自家爹妈贡进来的。所以一般都以为四妃身份高贵，地位仅次于皇后。而十嫔是被当成小玩意儿的，自荐或者爹妈送进宫的，那就更有卖女求荣之嫌，自然是被人看不起的了。”

        紫袖略微算了一下，说道：“九城宫不是有五妃吗？宸妃陆氏，莲妃华氏，蕙妃韩氏，兰妃徐氏，萱妃沈氏，不是五个吗？”

        云霄笑道：“宸妃不算的，她是皇帝的原配，所以另外拟了一个封号，这个不在九城宫四妃之内的。所以姐姐该知道，冷佩吟被册为菁嫔，太皇太后给公主怎样的一个面子了吧。”

        紫袖沉吟道：“确实，堂堂大长公主的独女，被认为是自荐枕席之人，那是怎么也丢不起这个脸啊。所以宸妃才会更加不安，对不对？”

        说着，转头去看云霄，正好云霄也在看她，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皇帝！”

        话音未落，若嫣进来了，看着两人一脸的莫名其妙。紫袖和云霄相视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问若嫣何事。若嫣便说，众人在高望郡要停留半月左右，问云霄每晚值夜的人怎么安排。

        紫袖便说道：“凡是九城宫跟来的，都侍候白天，跟随皇后各处查看，毕竟，你们熟悉大越国。凡是大夏过来的，都随我侍奉晚上，到时候我自会安排，请若怜姑娘不必操心，你们只把跟随皇后亲桑的人安排好就可以了。”

        看着若嫣出去，云霄愁道：“如今也只有桃歌知道我的身份，其他人还都不知道呢，姐姐预备都告诉他们么？现在比不得在路上，我可以只留姐姐一个人在卧房。”

        紫袖笑道：“无妨，你是皇后，你说了算。”

        正说着，桃歌进来了，说是没有找到华钦毅。

        云霄奇怪了：“姐姐找华郎君做什么？”

        紫袖呆了一下，随即笑道：“我险些把这事儿给忘了。是了，若是要华侍卫将这件事交给十一娘去办，那就要跟他摊牌了，可是还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时候呢。”

        云霄突然问道：“姐姐在担心什么？”

        紫袖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着云霄，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已经不用担心了？”

        云霄垂了头，低声道：“我想……是的。”

        紫袖看着云霄，口中却对桃歌说道：“如此，就请务必找到华郎君吧。”

        桃歌刚出去，就听见梁上有人哂笑着问道：“华郎君是谁？七姐在这里看上的翩翩少年郎么？”

        紫袖没好气的说道：“倒是翩翩少年郎，不过是为姐替你留意的。”说着，朝旁边一闪，一边说道，“十一娘，你有正经时候没有？”

        话音未落，紫袖刚才站的地方，就落下了一个鹅黄色罗衫的女子，不是梅影又是哪个？手中还拿着一串榆钱儿委屈道：“七姐不要防我好似防贼的一般，我这不是担心姐姐路上开销大，好心给你送钱来了么？”

        紫袖还来不及回答，云霄已经惊喜地叫道：“梅影姐姐，你是何时进来的？”

        梅影不以为然道：“我何时不能进来？莫不是小小以为，郡衙门口那些弱柳一般的俊俏儿郎，还能拦得住我？”

        云霄和李霄同名不同姓，梅影不想叫她公主，也不愿如紫袖一般，一本正经叫她云姑娘，于是干脆将李霄的小名搬了过来，直接唤上一声“小小”。不知内情的云霄，倒是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名，是何时有的。

        “那是公主的小名。”紫袖靠近云霄，低低解释道。

        云霄这才恍然，依稀记得绿衣曾经提到过，不由得莞尔一笑，正要说话，只听见梅影说道：“你看见了？我不是来行刺的，你可以不要跟着了吗？”

        紫袖猜到了什么，抿嘴一笑，果然房上有人答道：“既然是公主殿下的故人，那末将就退下了。”听声音应该是华钦毅的，云霄也笑了。

        紫袖也斜着梅影说道：“想来这位小儿郎不是弱柳了罢？”

        “嗯。”梅影毫不在意地点点头，“他是柳条鞭子，从我进来就一直缠着。”

        云霄终于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越笑越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