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陆妙媛一时回不过神来，“谁啊？”

        “女娲娘娘啊。”云霄笑容可掬，“难道二小姐没有听说过女娲补天的故事吗？对了，女人还能填海呢，那精卫乃是炎帝的少女，也是女的吧？”

        “皇后殿下，这是讲给小孩子听的故事，如何能当真了？”陆妙媛有些讶然于云霄的天真，耐心地解释道。

        “瞎说，太史公都写了，怎么不能当真？”云霄脸一沉，不高兴地说道，“二小姐也是个怪人，凡是赞扬女人的典故，你认为是假的，凡是贬低女人的典故，你偏拿着当了圣言。莫非在二小姐看来，女人就应该是卑贱的？你倒说说理由看。”

        “就算学识可以通过读书得到，那女人力气不如男人，总是天生的吧？”见云霄一脸的不快，陆妙媛呐呐说道，“若不是男子在外面赚钱养家，凭着女人，哪里能够养得活自己。皇后殿下倒是说说看，这农工商兵，哪一样女人能行呢？”

        “说得好！”云霄点点头，然后微微笑着问道，“那觉得，这农工商兵，皇帝会哪一样呢？他就成了万民之主了？北辰王会哪一样呢？他就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依着二小姐的说辞，世子殿下更是一无是处，可他就是世子，你不喜欢他都不能离开他，又是为什么呢？”

        陆妙媛完全懵了，这是什么跟什么啊？皇帝是世代相传的，王爷是钦赐的爵位，这跟男人和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绞尽脑汁地想要跟皇后说明这一切，可一时间却是一个合适的字都找不到。

        紫袖摆摆手说道：“二小姐不要费心了，你的心思和公主的心思，根本就是背道而驰的。就拿着牡丹作比喻，你觉得牡丹这般雍容华贵是天生的，就算曾经在野地里的时候没有这样的艳丽，但也差不到哪里去。不然，为何别的花花匠也有改良的，却不能改良得如此国色天香呢，对不对？”

        “对对对，还是姐姐说得对。”陆妙媛连忙点头，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满怀希望看着云霄，希望紫袖的话能够让她明白自己刚才的意思。不想云霄还没有说话，紫袖却接着说下去了。

        “公主的意思则是，她不相信花匠改良所有的花。就如女人，二小姐可曾有过科考的资格？可能独自买卖田地？还是嫁给世子殿下，是你自己的意思？”

        “这个……”陆妙媛底气不足地辩解道，“男婚女嫁，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不愿嫁给世子，但世子也未必愿意娶我。都是父母做主，哪有我们自己做主的道理，那不成了私相授受，那可是伤风败俗的。”

        云霄一笑：“那世子不喜欢你，他可以去喜欢秋桂秋书，不仅喜欢，还可以跟她们狎玩双宿。可是你呢？你因为偷偷喜欢皇子殿下而挨了打，府上大人还要你向世子赔罪，你想想看，这是一样的吗？咱们不论妇德，不说贤惠，平心而论，你得知秋桂有孕，高兴吗？”

        陆妙媛垂头不语。

        “世子不高兴了，可以打你，打完还是你的错；你不高兴了，却还要宽宏大量挤出笑容，去善待那个和你争丈夫的人，因为有人告诉你，这叫贤惠，对不对？”云霄说着，将紫牡丹移到书案中间，细细打量着感喟道：“野牡丹虽然不美，但是能开花结子，能漫山遍野。后来被移进了庭院花房，起了重楼，多了色彩，看着虽是艳丽无比，雍容华贵，但却也失了自由之身。难道二小姐不觉得，女人正如这牡丹一般，而男人就是那个花匠。他们按照自己的喜好将女人装扮成他们喜欢的样子，贤惠，不妒，谨言，守拙，但是我要说的是，女人真的不是天生就这样的，你明白吗？”

        见陆妙媛依然不言，云霄将女戒捡起来，递给她：“你再拿去好好看看吧，我要告诉你的是，这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的想法，这不是天书，上面的每一行字，也不是神示。所以你看的时候，不妨在每一句话的后面，都写上三个字‘为什么’，也许能看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陆妙媛接过书，点点头说道：“这等，妾身就去后面的车厢里看吧，就不打扰殿下了。”

        云霄点点头，让若怜送她过去。

        见若怜和陆妙媛消失在车帘后，紫袖才似笑非笑地问道：“云姑娘不是第一次看女戒吧？怎么发那么大的火？是故意要打断我的话吗？”

        “没有。”云霄赶紧赔笑否认，“我一直对这本书很讨厌，原来以为只是在敝国的才这么讨厌，没想到贵国的书竟然更加讨厌，这才发怒，绝不是有意要打断姐姐的话。”

        “是吗？”紫袖上下打量着她，“幸亏后来让你走出了凤宁宫，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你跟菁嫔确实有四五分的相象。而且……你对大长公主很感兴趣，为什么？”

        云霄看着紫袖，许久，垂下眼睫说道：“姐姐问那么多做什么，这次见到公主，要了恩典，我就走了，不可能再进九城宫了，我不想在那里留下太多的痕迹。”

        “那你可知道，皇子殿下千辛万苦掳掠了公主，为什么又顺从公主，不跟她成亲了吗？”紫袖微微笑着，“昨晚我想了许久，皇子千辛万苦将公主掳掠了去，居然能被她说服，不跟她成亲了，显见得公主回去的心意是有多么坚决。其实不是我不想成全她，而是现在还不是成全的时候。你昨天说让梅影假冒公主，我要说的是，幸好那天假冒的人是你，若是梅影的话，我们现在大约都在天牢里了。”

        云霄将紫袖的话细细捋了捋，自己也笑了：“是了，梅影姐姐才不想废话，她大概会直接用长剑说话。”

        紫袖点点头：“你看，你和她在一起不过一天的功夫，你都知道她这个性情。”说着，有长叹道，“我也不指望公主能够答应一辈子留在这里，她只要能答应留五年，到时候一起回去就可以了。千里远嫁，终究主仆一场，实在是不想她看着火坑往里跳。”

        “什么火坑？”云霄不解，“姐姐说的是九城宫还是大夏的昭阳宫啊？”

        紫袖没有看她，而是稍稍揭开了车帘，看着外面保持一定距离的侍卫，缓缓说道：“大夏战乱，几位王爷联手想要废帝。成王殿下护驾有功，却又借此铲除异己。于是内乱不断，大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意思，耗得国库空虚，民不聊生。皇帝无奈禅位，继位的新帝想要恢复民生，没有钱怎么行？正好大越求婚，送上的数百万两的银子，让新帝的皇位，顿时就巩固了不少。你说，此等情形下，公主回去，能有好事儿在等着她吗？轻则被问斩，牵连全家，用以向大越谢罪；重则挑起两国战火，大越国千里跋涉，固然是强弩之末，但是对于大夏来说，数年的战火，早已是遍地废墟了，哪里还经得起战火重燃。”

        这番话说得云霄也沉默了，想到万一两国联姻不成反而交恶，多少大越儿郎就要跋涉在漫长的征途中，她也是无法平静，因此问道：“那如若公主执意不听劝，姐姐打算如何？”

        紫袖将目光从窗外收回，顺便放下了车帘，微微笑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你说的也是个办法，但是人选却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说着，停了片刻，“等见到了公主再说吧，也许她知道了前因后果，就此改变了心意，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