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霄点头表示认可，潘锦兰才接着说道，“我娘就是这府里的一个丫鬟，被王爷看上了，就有了我了。她原本满心里想着生个儿子，可以母凭子贵，至少能在王府里过完下半辈子，但是没想到生下的是个女儿。王府里侧妃的女儿都养不住，何况是一个丫鬟的女儿。眼看我就要被溺毙了，我娘急了，就说我不是王爷生的，是她偷了来王府送野味的猎户生下的我。我娘原本就只是一个丫鬟，王爷天天宿花眠柳的，睡过的女人早就忘了，所以也没人怀疑我娘的话，反而以为她原来说是王爷的孩子就是想要攀高枝。于是就将我娘打了一顿，等那个猎户再送野味来的时候，将他也打了一顿，门上又勒索了几串铜钱，将我娘和猎户一并赶了出来。”

        桃歌有些不相信：“这玄明王爷自己睡过的女人也不认识？不对啊，就算王爷不知道，难道王妃也不知道？”

        “玄明王府没有王妃。”潘锦兰直白地说道，“王爷说了，女人就是生孩子用的，会生孩子就是他的女人。既然都是他的女人，那就该一视同仁，分什么王妃、侧妃、夫人的，闹得一个个存了攀高比下的心思，反而不肯好好生孩子了。”

        “所以玄明王府只有公子，没有世子，对吗？”云霄问道。因为按照九城宫的规矩，世子要首先考虑嫡子，所以华钦敏是嫡子，他就是当仁不让的靖江王府世子了。如果没有嫡子的话，册哪个庶子为世子，这个就可以由王府自己来定了。这么一看，这玄明王爷还真就是喜欢和九城宫作对，太皇太后看重嫡子，他偏偏就是一个嫡子也没有。

        见潘锦兰点点头，云霄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娘到了猎户的家，好在那猎户是个贪财的，我娘将积蓄给了他，他就将房子让给我们母女，自己进山住草棚子去了。我娘在猎户家将我养到三岁，想想不甘心，于是便盘算着要回王府里来。她还想着自己能够给王爷生一个儿子，这样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因为偷情被赶出去，想要再回来，这难度可不是一点点啊。紫袖突然对潘锦兰生出了浓厚的兴趣，听着她往下讲。

        “我娘就想出了一个办法，让猎户在山里的时候帮她留意着，有遇到无主的尸首，最好是面目全非认不出人样儿的，就带回来，我娘会给他钱的。听说有钱可赚，猎户便留心了。我们这里是大山，每年上山被野兽咬死的，失足掉下悬崖摔死的，迷了路冻死的，总会有几个。于是没过多久，猎户果然就带回来一具尸体。”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不知道潘锦兰的娘这是要做什么，但是云霄隐隐猜到了一点，却有点不敢相信，因此反问道：“你娘这样做，就算王爷不认识她了，能瞒得过，府里下人就没有认识她的？毕竟她才离开三年，王府下人能换得这么快？”

        潘锦兰看着云霄，也迷糊了：“殿下知道我娘要做什么？她并不是要跟王爷相认，她就是想找一个能够让她住进王府里的人就行了。我娘原本也不过是个丫鬟，想着再次回来也是要肚子争气才有机会，所以一开始不会去招惹王爷的，那不是把自己直接放到砧板上去了吗？我娘脑子好着呢，她才不会去冒这个险。”

        云霄见紫袖众人都看着她们两个，便笑着解释道：“在大越，家里没了男人的女子，不能独立成户，所以一定要投靠别家。乡绅财主家自然是首选，那王府就更是上上之选了。”

        潘锦兰点头道：“殿下说的没错，我娘带着那个男人的尸首，去了王府后院，只说想要投靠王府。门上的老院丁，便将我母女认了亲戚，留在王府了。因为王府也不是那么容易投靠的，得给钱才能进去。老院丁将我母女认了亲戚，我娘的投靠银子自然就是归了他了。”

        众人面面相觑，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魄力真心不是一点点。

        “进了王府，想要见到王爷还是没那么容易，我娘就用她在猎户那里拿到的各种东西收拾自己。什么野蜂蜜抹身子啦，又是什么草木灰煎水洗头发啦，一套一套的，我也不懂，就是觉得娘确实变好看了。可是王府里到处都是想要睡王爷的女人，我娘这些举动，怎么可能瞒得过她们。于是不久，就有人来威胁我娘了。”

        云霄的脸色冷漠了起来，在玄明王府，或者在整个大越，都是这样，似乎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抢男人的戏码。所以，男人便愈发高贵，而女人则更加卑微了。

        桃歌却是不相信：“那些人也是想多了，这玄明王府里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很多还是九城宫放出来的宫人，不要说容貌秀丽，就是心思敏捷、行事大方的都不在少数。你娘靠着野蜂蜜、草木灰能入得了王爷的眼？”

        “姐姐说的没错，不过不把自己收拾齐整了，就算王爷想看，他也没眼看啊。”潘锦兰笑笑说道，“我娘有一手绝技，她会酿造桑葚酒。在猎户家的几年里，她就是让猎户将桑葚酒卖给王府，才让猎户没有对她动了歪心，因为那桑葚酒确实赚钱。她也相信，只要王府一直愿意买桑葚酒，她就有办法回到王爷身边，只是……多了一个我，事情就都变了。”

        说着，潘锦兰微微叹了一口气：“那些人来威胁我娘说，她要是胆敢靠近王爷，就把我的事情告诉王爷，说她当初欺瞒了王爷，罪该万死。我娘受了威胁，这才打消了痴心妄想。可是又不甘心，所以逮着机会就说我是她的克星，我生下来就是不想给她好日子过的。从我懂事唠叨到现在，我听烦了，不想再听下去了。所以这次过来，就是想让你们带我离开。”

        “你不担心你娘吗？”云霄突然问道。

        “不担心。”潘锦兰决绝地回答，“既然我娘觉得我的存在，对于她来说是一个麻烦，那我就离开。什么时候她需要我了，而我也有能力照顾她的时候，我再来找她也不迟。”

        “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紫袖沉着地问道，“最近几天，你在外面，可有听见或者看见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事？”

        潘锦兰点点头：“姐姐不提我也正要说呢，今天一早王爷就在正院的前厅训斥大公子，说他做事顾前不顾后，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还说什么端平王府若是倒了，玄明王府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说什么九城宫里的人一个都不能信。”

        “那你有没有听见王爷打算要把我们怎么样？”端平王府四个字，让云霄不免担心。

        潘锦兰想了想，有点胆怯地摇了摇头：“奴不敢在那里多做停留，若是被发现那就惨了，会被直接扔到后山去喂狼的。”

        “那行。”紫袖点点头，“那你先说说，怎么带我们离开这里吧。”

        潘锦兰环视了一下房内，说道：“这个院子一向都是王妃的住处，只是如今的王爷不册王妃，老王妃过世以后，这里就没人住了。我听我娘说，老王妃对于王爷的作为非常不满，害怕这样会招来三霄娘娘的报复，所以在院子后面的山坡上，建了一座三霄娘娘殿，天天去那里为王府祈福。”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其实三霄娘娘莲座的下面，是一个地宫，里面放了好多粮草。王爷为了掩人耳目，轻易不去那里。”

        紫袖等人大惊：“传言王府有十万大军养在深山，难道是真的？”

        潘锦兰怔了一下，说道：“哪有什么大军，那是王爷藏粮草的地方。王府在外面有好多店铺，他将朝廷救济的粮食藏在这里，然后再一点点运到自己店铺里去卖掉，这可是无本万利的买卖。所以外面也有通道可以到地宫的，我们只要悄悄走到三霄娘娘殿，就可以出去了。”

        云霄问道：“这么隐秘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潘锦兰一脸茫然：“这个事情在王府算不上隐秘啊，殿下是外人，自然不知道。我娘在王府都多少年了，她一开始还伺候过老王妃呢，地宫都下去过。当年她想着要回王府的时候，还曾打算从地宫那里偷偷进来呢。后来一想，这样进来了也露不得面，才改了主意的。”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互相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便问潘锦兰：“潘姑娘，那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出去会好一点呢？”

        潘锦兰一脸严肃地说道：“什么时候出去还不是大事，出去以后要怎么办才是主要的。从地宫出去后，就是大荆山的中段，不论是北上往韶城方向走，还是西向往瀛城方向走，都要徒步，你们能行吗？”

        “要走多久才能走出大山？”紫袖问道。

        “不迷路两天就行。”潘锦兰的语气很肯定，“路上要带够水和干粮，你们东西都有吗？要是没有的话，那我可真帮不了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