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已完,红衫姑娘开始穿梭各桌之间,将大大小小的金子票子放入小布袋中。她身后有两位姑娘紧紧跟着。
台上公子突然说道,今日心情正好,众位客官想必曲已听腻……话还未完,台下已经有许多宾客激动的站起来喊道再来一首曲子。
公子不理会台下的叫嚷,冷冷的扫了一圈四周,“今日突然想舞剑。”
忽然他手中出现一把长剑,剑锋发出阵阵轻鸣,嗡嗡的声响将四周涣散的心神给震慑住了。
他执剑而舞,时而苍劲有力直指青天,时而婉婉柔软灵动楚楚,长剑在他手中画出一道道美丽的虹弧,发出清丽的吟唱。
台下如痴如醉,如梦如幻。用任何词语形容都是一种亵渎。
金玉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剑法,更未见过如此惊艳的风采。她也醉了。白衣男子也醉了。他有些激动,因而手在轻微抖。
公子舞剑后,不待台下反应,已抬步离开。红衣姑娘追过去之前同花槐青怜交代了一句,今日公子身子抱恙,就到这里吧。然后公子说以后如果要看他演出至少要收每人五十金。
台下的看官回过神来,连忙喊道请留步,别说五十金,五百金都可以啊……
白衣男子随后也离开了夜来香,直径去了君来客栈听仙楼。
次日,全城上下无人不知公子楚恒昨夜一曲舞剑是何等震撼,夜来香还未开门做生意,百位名额五十金入场费就已经收齐,许多晚来一步的大亨正不择手段想要弄一个,再询问过公子后,给几个愿意砸千两黄金不用安排席位的财主开放了名额。再后来都城最大的财主闻声也过来讨要入场名额,再征得公子同意后,财主以万两黄金的价钱买了个头排坐位。
次日,白衣公子入了宫。国王亲自面见他,同他讨论了国事战事后,慷慨的留他在宫中用午膳,封他为大统帅,即刻出征前往西北边境。
这阵子,夜来香的入场名额越来越难买了,一是因为楚恒公子将五十金提到了百金。二是因为就算一个位子要百金,看官们依然络绎不绝的挤破头想要进来。公子近日总是突发奇想,经常会表演一些出人意料的节目。许多邻国的王子贵族也纷纷慕名而来。前方正战火连天,这些邻国权贵不顾一切冒死前来的精神不可不敬佩。
最近还出了桩趣事。传言开始在都城散了开来,都说公子身边跟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姑娘,两人形影不离还同居一室。好几次见他们举止甚为亲密。
夜来香的姑娘们对此事口风守得很紧,却还是不知不觉穿透夜来香的重重围墙,被更多的八卦耳朵给听了去,更是传到了那些痴情公子的闺阁女儿家,一时之间常有女子站在夜来香门外仰着脖子对着最高楼的小窗户叫嚣撒泼,喊着那个深入流言漩涡的红衣女子的名字。那女子名叫金玉。
谁也不愿意相信公子真的会爱上了其他女子,尤其是发现这女子不是自己。谁也不愿意相信公子是真的爱这个女子,因为只听得一面之词。尤其是深居公众的灵月公主。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三月。那日,一匹疯狂的黑马在大街上奔跑嘶鸣,路上准备摆摊子的行人躲避不及,好几个百姓受了伤,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骑在马上,表情狰狞,直接冲入夜来香大门。看门的守卫大惊失色,连忙跑着去找掌柜当家的。
她一路冲进来,无任何人敢阻拦。一路冲上楼,无任何人敢声张。大多夜来香的姑娘们还在休息,此时还是清晨,天不过蒙蒙亮。她一觉踹开顶楼小阁楼的房门,冲冲走入房内,直接往寝室走去,扫见一双粉色绣鞋和一双皮靴齐齐摆在床下边,地毯上随意放着一见红色的薄衫。那是女子贴身穿的内裙,有件粉红色的肚兜还挂在床角边。她一把将床幔掀开,看到裸着上身的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同样不着寸缕还在熟睡的女子。
他抬起眼,看到她站在床边,她的身子在剧烈发抖,随时会倒的模样。他撩开怀里人儿的长发,轻轻吻了她的唇,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慢慢将她放回枕头上,把被子盖好,不紧不慢的下了床,将床幔放下。
“公主,这么早来了,所为何事啊?”他将地上的长衫拾起,慢悠悠的穿在身上打了结。
“你有什么事,先到外面说吧。别吵醒了玉儿。”他说道。
公主立在原地不动。她眼眶包含热泪,咬着双唇使劲的忍着,她从来没在公子面子失态过,哪怕她心里再想发狂,怒吼,撕碎床上的那个女人,她也要忍着。
良久,她颤着嗓子开口问道,“你这么做,无非是想刺激我而已。你其实并不爱她,对不对?是不是因为我阻止父王不让你去前线你故意这样来报复我?你可知道,我之所以不让你去前线,是因为我太担心……担心你一去就不回来了。不是,不是不回来而是回不来了……”
她以为自己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眼泪依然不争气,一颗颗泪珠子掉落地上。她走前一步,想要拉住他的手。他巧妙的躲开了。
“你这么做只是故意气我的对不对?”她有一副绝色容颜,哭得梨花带雨,谁见犹怜。但他却无动于衷。
“公主,你这句话就问得奇怪了。我怎么做,只会跟玉儿有关,和你会有何干系?”
她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你这么做一定是想报复我。报复我在都城杀了几个邻国求亲的使者,报复我给宝璃国世子回信中恶言羞辱,报复我将祁酋国亲王的定亲礼砸烂又送回去,报复我阻扰你去前线战场。你是在怪我对不对?可是我这么做是不得已的。你明知我爱的是你,我怎么可能接受别人的提亲,我怎么可能眼睁睁让你去前线冒死抗敌……”
公子突然笑了。她突然停了。
“公主你早日清醒吧。我的心里除了金玉,没有任何人的位置了。你做的一切,不过是你一厢情愿,你可曾问过我的意见?曾经你是一个受百姓拥戴的公主,曾经你多么善良仁慈。如今你却为了一己私情而让整个芶容国陷入困境,让百姓流离失所。害千万将士洒血他乡,亲人恐怕连其尸骨都见不着。你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你,你已经不值得任何人爱。”
她笑了,笑得很悲凉凄惨。她连声大笑。
“你终于说实话了。五年来,我一直等着你说实话。可你从来不说一句我不好,你既不拒绝我也不接受我。如今,我在你眼里,已经是如此不堪了啊。”
她将床幔掀开,指着床上熟睡的女人,“这个女人又到底哪里好?她又有什么资格能与你同床共枕,她又凭什么能得到你的爱。她不过是夜来香的一个妓女而已。空有一副皮囊几分姿色,身体不知被多少男人摸过玷污过……”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她被一巴掌甩倒在地,口吐鲜血。他缓缓走近她,冷道,“我从来不打女人。今日破例了。别再让我听到任何关于玉儿的恶言恶语,否则可不是一耳光可以解决的问题。”
她哭着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是她……”
他将一个小金盒扔到她面前,“里面是一个忘情丹。你若觉得痛苦,吃下它你就能忘记痛苦。你若是想不开想要自寻短见,那你随意。这个国家如今生灵涂炭,死多一个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你要想好了,你父王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如果死了,他也不会独活,整个国家就完了。”
他朝门外走了几步,示意两个伺女进来,捡起金盒子将公主扶起来离开。他觉得一巴掌打得太轻了,现在还有些怒意。念及她是一介凡人,脆弱得很,下手也没敢太重。
日上三竿,金玉醒来。他没跟她多说什么,反倒是进进出出的伺女们对着她欲言又止的。这三个月下来,她在夜来香混得风生水起的,已经跟这里的姑娘们打成一片。夜来香在公子楚恒来之前,确实是最为盛名的烟花之地。这里鱼龙混杂人来人往的,许多姿色不错的女子被拐卖到这里来被迫接客。公子来了以后,这儿就变成了艺馆。这些姑娘们都学会了一身绝手艺,能歌善舞能说会道,只卖艺不卖身。加上公子受万人敬仰,慕名而来的宾客也不再是三教九流之辈五大三粗之人。
这主意是金玉想出来的。那日公子楚恒绝望和悲痛的神情深深的打动了她,于是不顾西华君的阻拦,她毅然的决定要帮他一把。西华君用法术将公子变换成自己的模样音容,然后又让公子修书一封,以西华的名义自荐去战场。而西华则变成公子的模样,继续留在夜来香,因为公主一直放不下楚恒,所以她决定唱一出戏,同西华君光明正大的秀恩爱,以让公主死心。
此乃一石三鸟。谁想得到会这般顺利?
金玉咬着茶杯,遗憾的瞪着西华君,“灵月公主来了你为何不叫醒我?”
“我为何要叫醒你?”他漫不经心的问道。示意她赶紧过去,准备功课。
“你不知道我这几个月来一直想见她吗?这么好的机会却没见到。下次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了。”她一脸幽怨的表情。
“你就这么想见她吗?”他想起灵月公主一副面目狰狞的表情,还是不要见的好,万一晚上她做噩梦呢?最近她老是做噩梦,问她梦见什么了她又不肯说,只会死死的抱着他,亲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