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广成子如期归来。金玉在院子里吹着阴风哼着歌儿。丑娘甚是喜欢听这首歌，她唱了许多遍丑娘依然不罢休要她再唱一遍。

        金玉摸着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这茶放久了也凉了，如同她的心一般凉飕飕的。

        “玉儿。”广成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但是她只看得到一片漆黑。

        “你回来啦。”金玉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怎么样？”

        “有两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广成子喜悦的说道。

        “先听比较重要的一个。轩羽收到信了吗？”

        “收到了，不过一时半会还走不开，需要给下属布置安排好后才能抽身过来。可能还需要些时日。”

        “轩羽如今变得很厉害了吧？”金玉笑着问道，她脑海中出现那张朦胧模糊的笑脸，如今还是当年那有些稚气的笑脸吗？

        “嗯，他已经成了东华帝君的顶梁柱，在西荒封将了。诸位神仙都说不久将来他很可能能成就真皇之位。”

        “真皇离天皇还是有些距离的，不过以他这般小的年纪，成就真皇之位已经非常厉害啦。”金玉点着头笑道。如今她是什么阶位呢？她心里叹了叹，再努力，她也无法成为帝尊。能做个真皇她都心满意足了。至少能活十万年，足够长久了啊。

        “这真是好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呢？”金玉问。

        广成子犹疑了一下，丑娘瞪了瞪他，伸出手指去扣自己的左眼威胁他，“离开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会去找治你眼睛的办法吗？我回天界求我师尊了，他说这个世间有一种神兽的眼睛，可以让你从见光明。”

        “是吗？什么神兽？”

        “上古天鲛，天鲛是上古期间神鲛和神龙的后代。如今三界之内，只有师尊的后院还养着一只。”

        “元始天尊会同意你的请求吗？我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小仙，无名无辈。这上古天鲛他估计养了许多万年了吧，他会舍得吗？”

        “威胁他，要么将我的眼睛给你，要么将神兽的眼睛挖出来用。他就妥协了。”

        金玉噗嗤笑了笑，摇摇头道，“这还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楚恒公子么？确定不是耍流氓的地痞头儿？”

        广成子将她拥入怀，“对不起玉儿，我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可千万别怪我。”

        金玉拍拍他的背，轻叹道，“我知道。我不怪你。谢谢你，成。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陪我去不周山，在我被三界遗忘的时候你花了七百年找我，如今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是你救的我，我很感激你，怎么会怪你呢。”

        广成子叹了叹气，忽然他扶住她的肩，头轻轻的低下，落在她脸上。她感觉突然有东西覆盖住她的唇，将她的唇瓣含住……才蓦然发现，这是他在吻自己……她一把将他推开……

        广成子喘了几口粗气，见她一副受惊的神情，慌忙解释道，“对不起……玉儿……我……”

        金玉摇摇头，挥手示意他别说下去。

        “我爱你。”

        然而太晚了，他终究说出来了。金玉紧紧握住拳头，难以自抑的捂住胸口藏着绞痛的心。她深呼吸片刻才缓缓说道，“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要好好想一想……”

        “多久我都愿意等，我只想你知道，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就算你拒绝我，我也依然爱你，永远。”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金玉痛哭出声来，双手紧紧扭着自己的袖子，“不要再说这句话，不要再说不要命这句话了。我承受不住。”

        已经有一个爱她的男子为她付出了生命，也许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也许苏醒要等七万年，而她配不上他，是永远注定的分离。如今又一个男子说爱她，又说要为她付出生命，这爱太沉重了，压得她无法呼吸。

        广成子后悔自己戳到了她的伤心处，见她无泪的痛苦，歉疚万分，将她紧紧搂入怀中。也许她太久没有宣泄了，这一哭，倒是将她给哭晕了过去。

        次日醒来，有一个温柔的手在轻浮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靠床坐着。“丑娘。”

        近些年来，丑娘的心智算是完全开化了，她也教了她许多道理，这阵子教得最多的，就是“情”。友情、爱情、亲情。

        如今她同丑娘就是友情亲情，她同广成子是分不清友情还是爱情还是其他的感情，她觉得西华是爱情。爱情是苦涩的，很苦很苦，尝过之后会永远记得滋味。

        太苦了，她对丑娘说道，也太甜了。所以才会这么多生灵孜孜不倦的追求爱情。因为它会让你欲罢不能。好的爱情就是幸福，比如王母同东华、赤帝同听訞。如果有一日，爱情来了，一定要好好珍惜，因为你不知道结局是苦还是甜。

        她这般教导丑娘，何尝不是在教导她自己。并非所有神仙都跟她这般倒霉和幸运，所以，她希望丑娘幸福，非常幸福。

        活着就是希望。未来仙生慢慢，有个伴是好的。她对丑娘说。丑娘这几日出奇的安静，认真的听她的教导。时不时用力的点头，可惜她看不到。

        广成子再来时，金玉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他说，如今天鲛眼的气息已经洗去了，一切准备妥当。接下来七七四十九日，他要为她治疗。为了保证成功，这七七四十九日她不得动气更不能流泪，否则前功尽弃。

        金玉欣然答应了。广成子为其布置了一个绝对封闭安静的空间，从眼球植入她的眼眶开始，他就寸步不离的陪在她身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和呼吸。

        十日过后，金玉同他说，“你这样坐在我身边，我感觉还不自在。要不你出去歇会儿。”

        “我还是陪着你才放心。”

        “你已经十日未眠了，如果你不去休息，我就要生气了。”

        广成子怕她真生气，连忙应了声，离开了禁闭室。他直径去了丑娘的房间。丑娘的双眼被纱布包裹住，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歇息。

        金玉听广成子终于离开，她压制许久的百感终于袭上心头。如今，广成子对她的情意和恩情，让自己该如何报答？

        她如今虽哑虽瞎，但她没有聋。广成子走近她，低声道，“谢谢你，为玉儿献出了双眼，但我不会平白夺取你的眼睛。我师尊后院里养着三界唯一一头上古天鲛。我将它的喉咙割了下来送给你。你是兰鲛人，是天鲛的后代，从此你虽然看不见，但是你可以说话了。”

        丑娘的嘴角扬了起来。还有什么比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更值得高兴呢？有，就是当金玉重见光明之时。

        他给丑娘做了换植术后，叮嘱她三十三日内不能吃喝饮食和开口说话，否则会影响嗓子的功能。

        他走出丑娘门外，见到门口突然出现一个身影。这影子他不认得，这影子似乎也不认得他。

        “广成子？”影子疑问。

        “你是哪位？”

        “我是黎轩羽。我收到你的书信，邀我来这里。”

        “原来你就是黎轩羽啊。”广成子抹了把额头的汗，示意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

        “你说你找到女娲石了。”轩羽直接切入主题。

        “是的。”

        “那……金玉呢？找到她了吗？”轩羽淡定的神情中隐藏着一丝细微的情绪，被广成子瞬间捕捉到。

        “没有。”

        “我今日来此，看到那个床上躺着的女子，你刚给她换植的喉咙，应该是从你师尊元始天尊的太清圣境中那头上古天鲛身上割取的吧？”

        “是又如何。”

        “如今天界已经开始紧罗密网的搜捕你。之前你把北海的神鳌岛劈碎，玉帝至今都没有放过你，如今元始天尊也下令，一定要将你抓回去，严惩不贷。”

        “玉儿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女娲石，救凤凰玄女。如今我将女娲石交给你，你带回去凤凰山，找其他神仙帮忙让玄女恢复神识，就算是替玉儿完成她的心愿吧。”

        他将女娲石交给轩羽，“玉儿曾经说过，你是他在天界最值得信赖的好朋友。如果你还当她是朋友，看在我找到女娲石的份上，请不要透露我在冥界的消息。”

        轩羽提到他多次提起金玉，神情有些落寞。他回忆起当年那短暂快乐的时光，如今成了唯一放不下的遗憾。很多事，永远来不及。

        轩羽离开后，他回到丑娘屋内看了看她的情况后，守在金玉的密室内等待了三十九日。

        广成子走到她跟前，将她从床上扶起来，轻轻揭开她眼上的纱布。一圈一圈取下来后，她久久不敢将眼睁开，生怕一睁开，她发现自己依然无法看见，会失望到大哭。

        “把眼睁开。”他柔声说道。

        她等了片刻，听他的话缓缓将眼睁开。在看到他那张紧张而俊美又憔悴熟悉的脸时，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终于她哭了，喜极而泣。

        他笑了，一个释怀的笑，松了口气。

        她左右转了转眼珠子，“这眼珠子用着甚好，感觉不到任何不适呢。转起来很灵活，我们去外头看一看能看多清晰多远。”

        她说罢，示意他跟着走出密室。

        “原来咱们住了这么久的房子园子是这番模样啊。”她感叹，冥界虽然是个贫瘠之域，除了阎王掌管的六道，这片地儿同凡界相差不大，就是没有亮光，一切昏昏沉沉。其实她之所以看得见黑暗里的事物，也是因为她拥有一双在黑暗中注视了比七百年还要久远的眼睛。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优美的歌声，这歌声她甚是陌生，但是这曲调她却熟悉得很。她疑惑片刻，好奇的朝着歌声走去。

        （开始更V了，感谢书友大神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