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玩笑，两个女孩都是一脸绯红，一个是笑的，一个是羞的，简直让我看呆了。

        煤油灯发着昏黄的灯光，我坐在一台用脚踩的老式缝纫机面前，这张缝纫机平时用来缝补衣服，但更多时候，则充当我学习的桌子。

        “庚发哥，我给你削铅笔。”李敏从我手里拿过铅笔，去厨房拿了菜刀，坐在离我一米远左右的凳子上，很认真的削了起来，一丝不苟。

        安小美坐在缝纫机旁的床上，手撑着缝纫机，托着脸蛋，就这样望着我，让我很不自在。

        正想说她一句，突然耳朵一痒，她把头偏了过来，嘴巴已经对准我的耳朵，小声说：“庚发，你看小敏真贤惠啊。告诉姐，你们是不是已经那个了？”

        “什么这个那个？”我赶紧把头一偏，离她嘴巴远一点，眼睛看了李敏一下，有点心虚。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路啊，何况书也看得不少，我当然知道安小美想问什么，但我只敢用力压低声音说，“还没和你关系更近呢？”

        我的声音虽然小，但安小美肯定是清楚听见的，她哼了一声，下一刻，我忽然感觉腿上一痛，这家伙，竟然偷袭我，掐了我一爪。

        “啊！”我忍不住吃痛叫了起来。

        声音惊动了李敏，她放下刀笔，关切地问道：“庚发哥，怎么啦？”

        安小美马上正襟危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有些尴尬地说：“你削你的，刚才有只跳蚤叮了我一口。”

        “小庚发，你也太不讲卫生了吧，不然怎么会招惹跳蚤呢？我看你就是只跳蚤。”安小美悄悄白了我一眼。

        李敏目光随意在我们身上一扫而过，似乎没注意我们的小动作，说：“庚发哥，削好了，那……开始写吧。”

        “好好，我写。”这安小美太流了，我实在招架不住，正好赶紧做正事，我找来一张废纸，问他们，“你们要写什么？我先记着。”

        “小敏的是:鞋上千针线，心中一片情。”安小美脱口而出。

        李敏显得有些不自在，嘟哝道：“小美姐，你说你的，我的不是这个？”

        “怎么，变了？”安小美似乎一愣，“你不是给我说要写这个吗？”

        “本来就不是你说的那个。”李敏低着头说。

        “那是啥子？”安小美问。

        “等我想想。”李敏头更低了，似乎在沉思。

        我只好问安小美：“小美姐，那你的呢？”

        “我的啊，就写：一句玩笑话，百年路上人。”安小美有些自得，“这可是我自己想的哟，不是抄来的。”

        我一听，心里莫名其妙“咯蹬”了一下，一时间，有些苦笑不得，“小美姐，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安小美贴近我，也莫名其妙叹了口气，幽幽地说：“玩笑，你当它是玩笑，它就是玩笑，千万别当真。”

        安小美的声音不大，我听得清，李敏没听清，她抬头问道：“小美姐，你们鬼鬼崇崇的，究竟说些什么呀？”

        安小美面不改色，呵呵一笑道：“我和小屁孩开玩笑呢？我让他休了小春香，娶我们贤惠的小敏呀。”

        “你乱说什么呀？”李敏脸刷地白了，眼睛向厢房外面瞅了瞅，我知道，她肯定怕我母亲听到。

        “小敏，你想写什么，想出来没有？”我不敢接招了，赶紧岔开话题。

        “就写：鞋里成双垫，脚上一个人。”李敏淡淡地说。

        “这个……好吧。”我一听，心更是奇怪地跳着，有种怪难受的感觉袭了上来，不敢想下去，“那我写了哈。”

        “别急，还有杨燕的一双。”安小美突然说。

        “杨燕？”一想到那个冷冰冰的女孩，我有些惊讶，“她也要写？”

        李敏说：“是啊，她听说我们要来找你写，就让我们顺便帮她请你也写一双，我们叫她一起来，她又不来。庚发哥，你看就帮她写写吧。”

        我只好把放到一边的废纸又拿了过来，问她们杨燕想写什么。

        “她的啊，等我想想。”安小美挠挠头，半天才说，“是：绣红尘万丈，用白发三千。对，就是这个，太难记了，幸好我记性不错，嘻嘻。”

        这个更让我奇怪了，一般写鞋垫的字句，都是些祝福的话，或者什么情情爱爱的，这三个女孩要写的，都是怪怪的，似乎很有深意，你别说，她们连书都没读过，在哪里想出这些句子的，搞不懂。

        搞不懂就搞不懂吧，我的任务是帮她们写，写什么，绣给谁，不关我的事。我找出一块硬纸板，这是我的尺子，先在鞋垫上把格子均匀划好，然后再在每个格子里面一笔一画正正规规的写，字是楷体，每一划都是双笔，这样好绣。

        我可不是吹牛，成绩好，字也不赖，这一点，我老师，也就是我大舅舅也很欣赏我的。我写字也很认真，写了一双，一抬头，两个女孩趴在一旁，眼睛里满满是崇拜。

        三双鞋垫，将近花了我半个小时，写完了，感觉手腕有些酸涨，哎，辍学两个月，写字都有些生疏了。

        两女拿到写好的鞋垫，一脸的兴奋，纷纷向我道谢。

        “小屁孩，难怪人家说你成绩好，果真是字也写得不赖。以后姐写鞋垫，就交给你了。”安小美拍着我的肩膀，一副找你写鞋垫是你荣幸的模样。

        我就苦闷了，这任务不轻啦。农村女孩，出嫁前，每个人至少要做五十双鞋垫呢。

        李敏拉拉安小美的袖子，询问道：“小美姐，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小屁孩，我们走了。”安小美挥动着手中的鞋垫说。

        我把她们送出门口，母亲的话也从正房飘了出来：“小美，小敏，怎么就走了，多玩会哈，我正想做夜宵，吃了再走啊。”

        “谢大娘，不了，再晚，我爷要骂了。”安小美说。

        “那我不留你们了，你们有空多来家玩啊。”母亲说，顿了下又说，“庚发，你拿着电筒，送送她们吧。”

        送她们，我自然乐意了。安小美家在寨子中央，离我家不远，先到。李敏家离得远，要多送一截。

        只剩下我俩了，我碰了碰李敏的手，自从那晚上牵手后，我就想再牵她的手，最好……我自然想一直牵下去，不过今晚母亲一提，想起我那娃娃亲，我心里就有些乱。

        李敏应该是装傻，这回没让我牵，默默地走在前面，慢慢向她家走去。

        再慢的走，也总要到达地方，不知不觉，她家房子就在面前，李敏站住了，轻声说：“庚发哥，我到了，谢谢你送我。”

        “嗯，小敏，我……”我知道今晚李敏心情并不是很好，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太晚了，早点回去睡觉，不要让伯娘等久了。”李敏轻声说。

        “那……好吧。”面对这个温柔的女孩，特别是经过那晚上的事后，我竟然不敢轻易冒犯她了，只好嘱咐她早点休息，然后准备回家。

        “庚发哥！”就在我一转身的时候，李敏突然叫了一声，那声音柔柔的。

        我再次转身，随着她的呼唤，一个温软的身子扑了过来，一下子紧紧地抱住我，头倚在我肩膀上。

        李敏今天没有扎辫子，一头的青丝，从她的头上散落下来，落在我肩上，淡淡的芳香从发丝间飘洒出来，象稻子的香味。我抚着她的肩，再到腰上，没有一丝冒犯的意思，有的是纯天然的怜爱。

        心跳，心跳得很快，彼此都能够感受得到。

        许久许久，或许也就是十多分钟，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任轻风吹动李敏的头发，吹动我年少的心。

        “庚发哥，回去吧。”又过了几分钟，李敏松开了手，抬起头，幽幽地说，“哥，小敏没哥，你以后做我哥好不好？”

        我点点头，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中，忽然间，感觉李敏这话好像有点那个话中有话，便又摇摇头，问道：“小敏，你怪我吗？”

        “回去吧，别让伯娘担心。”李敏说，没接我的话。

        心里有些难受，又不知说什么好，我只有傻呆着。今晚没月亮，我看不清李敏的脸，突然，我感觉嘴唇……一个热乎乎又带着湿气的东西贴了上来，还没反应过来，又没了。

        “哥，明天见，路上小心！”等我反应过来，那声音应该在几米以外去了，还带着一股羞涩的味道。

        “明天见！”我只好转身，咋咋嘴唇，那股味道还留在唇上，很享受。

        一路上，我一会沉迷在幸福中，一会儿又惊觉，之前和几个女孩相处，没想过什么，走到现在，我才似乎突然意识到，我可是有媳妇——不，是娃娃亲，那小敏，该怎么办？

        到家后， 屋头还点着灯，母亲在等我，等我进屋后，母亲让我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娃，我晓得小敏是个好女孩，我看你对她也有意思，只是，我们家和你幺舅家，这关系，就靠你和小春香了。妈也不是不会为人的人，以后，你和她们，我也不会不允许你和她们来往，但一定晓得把好自己，知道吗？”

        我一听，傻眼了。不过还好，母亲没有一剪刀就把我们断了，以后，或许还有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