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第十六章

        一般来说，人自觉不自觉地都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也可以说是一条“出路”，好让自己的情绪有一个“出气口”。现在，可以说我就是他的“出气口”，当他把周围的一切都跟自己对立起来的时候，我是他跟外界的唯一联系，换句话说，他只信任我一个人。

        或许是因为我极像他妈妈的缘故？或许是因为我打心眼里关心他，爱护他？不管怎么说，当你付出的是真情的时候，你必定也会得到对方的真情，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除非对方不值得你去爱。

        伯母抬起泪眼来打量着我，然后她极其温柔地说道，“你很像我故去的儿媳。”

        其实在第一眼看到雪儿的时候，她就有这个感觉，只不过当时的注意力全在君然那里，无暇顾及于此罢了。

        “伯母，我也很想知道姐姐的事情。”我之所以用“姐姐”二字，是因为我顾及到小梦辰的心情，在这个时候，如果再提“妈妈”二字的话，势必又会触及他另外的伤心事，这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啊。而伯母所说的“儿媳”二字，小梦辰还太小，并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应该无碍的。

        “好，看来我们真应该好好谈谈。”伯母一语双关地说道。

        夜深了，君然手术出来也已经三个多小时了，应该差不多快醒了。我想最好先让小梦辰睡下，否则的话，人疲劳的时候，再经历情绪的波动，对君然和辰辰都不利。

        想到这里，我跟伯母说道，“好的，伯母。不过现在我最好还是哄辰辰去睡觉。”

        “嗯，你说的对，这样最好。”伯母理解了我的意思。

        其实此时的辰辰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深更半夜的，正是身体各部位开始轮休的时候。因此，没有费很大的功夫，只需抱着他摇一摇，让他知道在自己的身旁有一位值得他信赖的人在陪着他就行了。

        当小梦辰安静地睡着以后，我跟伯母一起将小梦辰抱在沙发上，安顿好。在旁边的沙发上，伯父也歪着睡着了，毕竟上岁数了，经不起如此的奔波。

        看着躺在沙发上的这一老一小祖孙俩，我跟伯母彼此看了一眼，只这一瞥，就足以奠定我们良好的婆媳关系了。

        北方秋季的夜晚是寒凉的，北风吹过的大地，少了些许的温暖，平添了不少的寒气。暖气还没有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种透心凉的气候正是我们此时心情最恰当的写照。

        我和婆婆各自默契地拿好了外衣，披在身上，走出了房门。看这架势，我们是要促膝长谈了。

        我们坐定后，并没有马上进行交谈，我们彼此端详着对方，似乎要找到某种契合点一样，我们在默默地等待，等待着我们的情感之杯溢出来的一瞬间。

        我们的眼睛都饱含了泪水，在旁边的病房里躺着我们俩都十分珍爱的一个人，这个人是她的宝贝儿子，是我未来的夫君。此时的君然并不知道，他生命当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正在房门外进行着一场独特的交流，她们的心将融合在一起，而融合剂就是君然自己。

        我很明白，此生，我必将与君然共同度过，我要爱护我的丈夫。面前这位母亲，是她生养了君然，她必将是我尊敬并爱戴的对象。

        她心爱的儿子遭遇了不测，她想知道真实的情况，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恐怕在她的心中，又是十分惧怕听到如实述说的，因为这将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聆听自己儿子遭遇到不幸时的惨状，对任何一个母亲来讲，都是残酷的。

        我在极力斟酌着字眼，力求我所说出的话，既是事实，又能够最大限度地减轻这位母亲的伤感之情。

        “伯母，当时的情况十分危急，”还是我首先打破了沉寂，字斟句酌地说道，“在君然抱起辰辰的一瞬间内，那个大吊灯就掉了下来。如果不是君然解救及时的话，那辰辰就没命了。”

        “那个玻璃是怎么回事？”虽然辰辰完好无损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但是伯母关心的仍然是君然受伤的情况。

        “那是明天要演出的魔术团的道具，临时摆在那里的。”我很后悔当时跟葛助理为什么要将这面玻璃放在这里？如果放在别的什么地方的话，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假设场景又有什么意义呢？由此我恨我自己，我甚至认为我就是“杀死”君然眼睛的刽子手。

        “君然当时是不是很慌？他是不是很疼？”做母亲的对于孩子的境况，总是会赋予很多想象的。伯母现在就是这样，她在极力想象着君然当时的样子。

        “没有，君然没有慌乱。”我说的是事实，“君然很冷静，在确认辰辰是安全的之后，他甚至在指挥该怎样进行救护，而且还把晚上的讲演稿给我，让我转交给杨总。在这种危急时刻还能保持如此冷静，真太难得了。”我对于君然的临危不惧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此言语之中不乏赞美之意。

        “这就是君然的风格，这个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主意大着呢。”看得出来，君然是伯父伯母的骄傲。

        我预感到伯母似乎要跟我说点什么，她要告诉我一些有关君然从前的事情，因此我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伯母的下文。

        “辰辰的妈妈是他的大学同学，她的名字叫白如云。”伯母一定晓得我很想知道君然曾经最爱的人的事情，所以她直截了当地讲述了她的故事。

        “她的名字很富有诗意，她的本人也同样富有诗人的气质。”伯母本身就是极具风度的女性，虽然年近花甲，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布满了细纹，但是那种成熟女性的魅力却因此而更加浓郁了，这是岁月的礼物，是时间的馈赠。能够得到像伯母这样品味不俗的女士的赞美，可想而知白如云的风采了。

        “在这点上，你跟她很像，不仅长得像，你身上的气息更像。”伯母的说法与君然如出一辙。

        “我叫白如雪。”我也很诧异于我与她是如此的相似，就连姓名也像姊妹一样的，只差一个字。不过我又马上补了一句，“我随的是母姓。”

        “哦，那这可真是缘份呐。”伯母感慨地说。

        “她后来怎样了？”我很想知道她后来的情况，就直接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