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第二十章

        几乎在同一时刻，大家都醒来了，或许刚才虽没有醒来，但却是在浅睡吧？人在疲劳的时候会本能地延缓醒来的时间，这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能力。

        送餐人看到病房里大家都睡眼惺忪的样子，正抱歉地想要退出去。伯母发话了，“没关系，进来吧，我们正要点餐呢。”

        餐车上的食物很丰富，有西式的牛奶、面包、黄油，有中式的豆浆、包子、稀粥，无论什么口味，都能满足。

        君然只能喝流食，因为他还没有排气，尚还不能进食固体食物。一大杯牛奶下肚，君然的气色似乎好多了。

        可怜的辰辰此时并没有像一般小孩子那样，看到美味的食物，表现出高兴欣喜的神色。当他从睡梦中醒来，新的一天开始的时候，最先映入他眼帘的竟是爸爸那缠满纱布的脸，他一下子想起了昨天发生的可怕的事情，整个人马上陷入了痛苦记忆的深渊。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压抑住了身体上上的需求，他一点食欲也没有了。任凭爷爷奶奶怎样诱导，他就是不吭声，把伯父伯母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想此时的小梦辰一定掉进了情绪的沼泽地，他还这么小，他不懂得怎样才能够走出这个困境，他只有封闭自己，将自己与外界割裂开来，他这是在下意识地保护自己，他在试图躲避伤害，他这个状态很危险，如果不加以正确的引导，将他从这个沼泽地里带出来的话，那么他很可能会滑向自闭的深渊，那就太糟糕了，决不能这样，一定要想办法，我在暗暗地告诫着自己。

        我走到小梦辰的身边，蹲下来抱着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小脸蛋上，来回磨蹭着，让他感到有一个十分亲近的人离他很近，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个人都不会抛弃他。

        这样待了一小会儿，我搂着他慢慢地挪到餐车旁，挑了一块好看的圆蛋糕送到他的嘴边。香喷喷的奶香味飘到他的小鼻子里，打开了他的胃口，他的小嘴居然张开，开始吃了起来。看得出他的确很饿，小孩子本来就消化快，从昨晚到现在12个小时过去了，不饿才怪呢。

        看到辰辰终于肯吃东西了，伯父伯母相视一笑，如释重负般地也走过来开始用早餐了。

        君然很理智，他虽然十分想念辰辰，但是他知道就他目前的这种状况，必定会吓着孩子，辰辰还那么小，恐怕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因此他忍住了叫辰辰到床边来的欲望。

        早点刚刚用完，医生们就开始查房了。一大群医生护士结伴而行。

        “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放气没有？”

        “体温怎么样？”

        “注意减少激动，多加休息，下周做泪腺修复术。”

        医生嘱咐着。

        接下来护士处理了君然右手腕上的伤口，重新换了药，包扎好。君然手腕上的伤口，出乎我的预料，在动脉处，大大的缝线痕迹甚是明显，恐怕以后要留伤疤了。

        为了避免刺激小梦辰，我一直在很留心地不让他看爸爸那边。小梦辰的状况很令人担忧，他总是呆呆的，很麻木的样子，不知道这种状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伯母过来拉着小梦辰的小手，细声细气地说道，“辰辰，跟奶奶玩一会儿好不好？姐姐夜里没睡觉，姐姐要回家睡觉觉呀。”

        小梦辰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似乎脑子也在想这个问题，要不要放姐姐走呢？

        虽然小梦辰的外表呆呆的，但是我感到他的心里是清楚的。

        小梦辰的小手从握紧的状态松开了，这充分证明了我的猜测，他的外表只是表象，他的内心是明白的。他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应该是一种本能的躲避现实的做法，现实让他太伤心了，所以他暂且将自己放在一个封闭的虚幻的世界里，在这里可以暂时忘却一下现实的痛苦。

        我捧起小梦辰的小脸蛋，在上面使劲地亲了一下，“辰辰乖，姐姐回家看看姐姐的妈妈，就回来，好吗？”

        没有应声，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小梦辰仍然是呆呆的样子。

        “伯母，那辛苦您了，我去去就回。”我来到君然的身旁，俯下身，抚摸着君然那棱角分明的嘴唇，“君然，我要回家看看妈妈去，下午就回来。”

        “雪儿，辛苦你了！”君然抱歉地说。

        “别多想，好好养病。”我故意以一种轻松的语气嘱咐道。

        走出医院的大门，一阵凉风迎面吹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我抬起头来望着天空，一片灰蒙蒙的，不见天日，这是阴霾的一天。此时的天气正如我此时的心情，压抑、沉重。从这一天起，君然就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无论是炽热的太阳，还是广阔的天地，都将与君然永别了，君然只有在梦里才能够再见到它们，可怜的君然！

        由于太过疲劳，我叫了辆出租车，跟司机说了家里的地址，不一会儿，我就昏昏欲睡了。当司机把我叫醒时，我睁眼一看已到家门口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我勉强爬上了四楼，只敲了一下门，就听到里面答应道，“来啦。”随着一阵忙乱的脚步声，门开了，郝阿姨站在我的面前，“雪儿，你可回来了，可把你妈急坏了。”

        “我妈呢？”我边进屋边问道。

        “她一夜没睡，这会儿支撑不住，才迷糊着。”郝阿姨简单报告着妈妈的情况。

        我推开妈妈卧室的房门，只见妈妈仰面躺在床上，脸色憔悴，我心疼地打心底里小声呼唤道，“可怜的妈妈！”

        是啊，可怜的妈妈，可怜的君然，可怜的辰辰，他们都是我身边最最亲爱的人，他们一个比一个可怜，都需要我用心去爱他们，用我的爱去抚平他们的伤口。

        我悄悄退出来，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神经一旦放松，困意马上袭来。我顺势躺下来，连被子也没盖，一合眼就走进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