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终归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身份,尽管身生母亲是夏家的当家主母,可从来好的物事都被自己的亲姐姐给占尽了,连府中的下人们,也有在心中不拿她这个三小姐当回事儿的,若是说这些年来,夏行惜的心中没有一丝愤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是以她此番才会在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上,在诸位皇子跟前博个出彩,女儿家为自己的前程做好打算,也实在算不得什么过错,只不过,她不该把目标放在自个儿亲生姐姐的枕边人身上。 夏行惜已经死过一次,如今两世为人,又岂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孙氏母女对她的践踏伤害,此番既为复仇而来,她必是要让那些薄情寡义之人,偿尽代价。 夏行芜眼中闪过一抹阴晦的神光,这个夏行惜若是利用得当,将来也未必不会成为她的一柄利刃。 千秋宴在诸人各自的心怀鬼胎之中已然接近尾声,帝后再次受了众人的跪拜后旋即离场,这场宴席的主角一去,许是没有帝后天威压力,宴中气氛登时活跃了许多。 虽有皇上金口亲封夏行芜为长乐公主,又赐国姓楚,然现今还未经过正式的册封仪式,楚行芜并不以公主身份自居,而是待帝后离去之后默默的回到了属于她夏家千金的位置上,也不顾殿中喧嚣,独自饮酒。 只是楚行芜有心低调,想巴结她的人却是不少。 落座还未有一盏茶的时间,就有各府的诰命或是千金来与她攀谈,分明是平日里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却在她被皇后收为义女之后,要么是成了看着她长大的长辈,要么是成了小时候曾与她一起玩耍过的玩伴,甚至是有宫中妃嫔,也来与她饮上两杯,权当相识的。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此番夏行芜一成为帝后义女,公主之身,便是皇族之人,一来现今的这三个王爷,都将是她的兄长,各府的小姐们,从此在嫁入皇族的道路中,可算是少了一位劲敌。 其次,皇后收其为义女起根本原因还是晋世子进言,晋楚能她博得这番荣华,想来二人亦是关系匪浅,晋楚手握边陲重兵,在朝堂之上也有着相当的分量,若是能借着楚行芜与晋楚有了几分往来,何愁往后在仕途上不能长远? 可只有楚行芜自己知道,这个晋世子晋楚,别说是二人关系匪浅,从前二人根本并不相识。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帮着她呢?难道真的是如她之前所想,他只不过是将自个儿当做一颗棋子,或者说是为他在皇宫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这个晋世子,难道真如坊间传闻,早已拥兵自重,怀不臣之心? 楚行芜越想越是心乱如麻,又因酒劲上来,殿中实在喧嚣,便独自一人步出殿外透气。 设宴的宫殿不远处便是御花园,此时已是春末夏初的时节,虽有来自各地的能工巧匠,却也耐不过春季一过便是百花凋敝的自然时序,姹紫嫣红开败,倒是余得那些原本不甚惹眼的绿植在这个时节更加的生机盎然。 楚行芜瞧着那些新生的绿叶,直感觉那清新翠绿的颜色为她拂去了心头的燥郁,心头喜欢的紧,伸出一双葇夷便想撷一枚绿叶过来。 却不想被人捷足先登。 楚行芜的手还未碰触到那枚绿叶,一只因常年舞刀弄枪而布满了茧的宽厚手掌就抢先一步将那枚长得最是好看的新叶撷了去,楚行芜也并不惊异,不消回首她也知道是谁,能在这皇宫禁苑来去自如的武人,除了晋楚,还能有谁?
此番他跟随她前来这御花园中,想必正是为了方才宴上之事。 乐曲动人,楚行芜听了晋楚的吹奏,竟也合着那乐声唱了出来,只不过终究是没那份经历,自然也用不上那番情,和着晋楚曲中的哀思,倒是显得有些突兀了。 晋楚却浑然不觉,不断地重复着“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一句,仿佛置身在一个没有旁人的世界中。 过了半晌,待得余韵稍尽,晋楚才恍然发现楚行芜正在树下望着自己似得,自觉有些失态,这才从树枝上一跃而下,正好问问的落在楚行芜的身前,抱拳为礼:“方才是晋某失态了。” “世子不比介怀。”楚行芜见晋楚方才举动便知在他伤情至深,必然是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哀伤往事,只不过那事与她无关,她又何必空惹事端? 晋楚一路随着她到御花园,必然是有事相谈,她在等他开口。 他亦如是,他不相信楚行芜对他今日之举没有丝毫疑虑,只不过,晋楚低估了一个再世之人的沉静。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最后还是晋楚先开的口。 “世子既知行芜心存疑惑,何不赐教?”楚行芜不卑不亢的回答,既点名了自个儿正是与晋世子心照不宣,又不至于失礼冒犯。 “你倒还真不似坊间谣传的那般。”晋楚见她一本正经的样,似被她那个样子逗乐了般面上露出了些许笑意:“晋某还未曾想过夏大姑娘会是个聪明人。” “难道世子希望行芜是个傻子?”楚行芜不由得皱了皱眉,语气也冷了许多,毕竟任是谁听了晋楚这番话,都会认为是嘲弄之词而心存不快吧。 “这些与我无干,我也不过是个替人办事的。”晋楚无意于她在傻与聪明之间过多纠缠,简单明了的道出了此番的来意:“我此番随你前来是有事提醒你。” “这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你日后生活在此,行事处处都需得谨慎些。”未等楚行芜作答,晋楚便兀自说出了这些话。 “谢世子提点。”楚行芜心道这说了不是跟没说一样么?不过还是将礼数做的毫无纰漏。 “你……”晋楚看着楚行芜,似有话梗在喉中难以言出,纠结片刻之下,转身欲走,却在几步之后又折身而回。 此番晋楚的目光并未投在楚行芜的身上,而上远远的望向耸立在皇宫中那座属于皇后的雍容宝华的巍峨宫殿。千禧宫。 “皇后那边,你当格外谨慎些。”晋楚说着顿了一下,才接着道:“那个女人,不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