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吧,我白辰的地界岂是可容尔等鼠辈撒野的!”白辰竖着尾巴瞪着面前被打得几乎爬不起身的蜈蚣精怒喝,吓得这条修为近五百年的蜈蚣精屁滚尿流地夺门而逃。
这要在以前,当然是不可能的,试问自己这修为不足两百年的小小狐妖怎可能敌得过那站立起来约莫一人高的蜈蚣精呢!可自从白辰进入了何家,他的修为是突飞猛进,相信再过不久就可以化成人形了呢!
如今想来,与何伟业的那场“交易”自己绝对是只赚不赔的,不光得了那珍贵的百草灵丹,还可以借助何伟业的力量加速提高修为,而自己的任务则仅仅只是将那些隔三差五找上门来的妖邪打发了就好,剩下的时间自己都可以用来修炼,日子真的是惬意无比啊。
“小白小白,你在哪啊?”当然,如果这惬意的日子里有那么一丝不和谐音符的话,那就非这咋咋呼呼的丫头莫属了……
“我在这……”白辰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话音还未落地,就见一面若粉桃的姑娘笑眯眯地蹦到了他跟前:“原来你在这啊,害我一通好找!”
花季的姑娘,偏偏不喜红不爱粉,竟独钟这葱翠的绿,一袭绿衫配上粉嫩的面容,倒真真像极了那开在绿丛中的桃花,端得是秀美可人。只是,如果你因了她这模样身段便以为这是一静若处子的大家闺秀,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对何蕊这丫头顽劣的性子最清楚的就莫过于白辰了,也早就习以为常,此时也只是懒懒地回一句:“天天让人一通好找的是你好吗?”
“我哪有!我只不过是喜欢四处逛逛而已,怎就成了天天让人一通好找了!”何蕊一听这话,好生气急,也不知是恼白辰无端造谣,还是因被白辰揭了短处而羞恼成怒。
“是是是,你没有。”白辰深知何蕊这脾气,也不与她辩驳,依旧懒懒地回道。
“你这口气摆明了就是有嘛!”何蕊见白辰这不屑的态度,更是羞恼至极,“早知今日你如此刻薄待我,那在当日得知你通晓人言之时就应该将你逐出府去,不与你多言语半句!”
一听何蕊提起当日的情景,白辰就禁不住暗笑。
记得那时白辰来到何家才约莫半个月的光景。这天晌午,他吃饱了午饭正预备打个中觉,何蕊就一脸严肃地蹲到了他面前,全然不复平日的嘻嘻哈哈、天真烂漫。
白辰有些疑惑,想着莫不是这丫头挨了训斥,找他诉苦来了?如此便像往常一样在何蕊脚边蹭着,想引逗着她笑上一笑。
不想何蕊竟将他一把抱起,与他四目相对严肃问道:“小白,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嗯?”
白辰身形一滞,以为他与何伟业定下的交易被何蕊发现,何蕊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非常生气,来找自己兴师问罪来了。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吗?”何蕊还是一脸严肃地看着白辰,“好,你不说就我来帮你说。你,并不是什么无家可归的小狗,而是山中修行百年的狐妖,因为山林大火,为保全性命不得已才流落市井街头。最重要的是,你既然通晓人言,为什么在我面前却一语不发!”
白辰闭目静听着何蕊数说自己的“罪状”,可听到最后,也没听到可说是最大的那条。偷偷睁眼,见何蕊还是那样严肃地看着自己,白辰清了清嗓子,颇有些难为情地艰涩开口:“你都知道啦……”
静默……
还是静默……
依然还是静默……
何蕊就仿佛定住了一般直愣愣地看着白辰。
白辰被盯得脊背生寒,忍不住举起爪子在何蕊眼前挥了挥,何蕊便犹如触电一般回过神来,兴奋大嚷:“太好了!你真的会说话!!!”
……
“咳咳,不知当日主动来找我说话的是谁啊?”回忆完毕,白辰抬眼望天,短短一句话,就将何蕊之前所言全盘否绝,大有四两拨千斤之意。
“你!……”何蕊被噎得无语,随手抄起了书案上的镇纸就向白辰打去,“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看我今日如何惩治你!”
“那镇纸可是上好的白玉制成的,你若不小心砸了,可仔细你爹的板子。”见何蕊气势汹汹而来,白辰是不躲不闪,只悠悠一句话就将何蕊的气势去了大半。
有些人好像就是这样,任你如何无法无天、气焰嚣张,他都能准确地戳到你的软肋,比如白辰之于何蕊。每当何蕊磨刀霍霍预备与白辰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后者往往只要轻飘飘地丢来一句话,她就会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不战而败。
现在依然是这种情况,听了白辰的警告,想到爹爹平日如何将这物事视若至宝,便不由脊背生寒,立刻小心翼翼地放归原位。
“好啦,我们握手言和吧。”白辰忍住窃笑,蹭到何蕊脚边举起了前爪。
何蕊爱答不理地蹲下身,伸手碰了碰白辰的爪子,道:“反正现在跟一只狐狸计较也没什么意思,我就暂且先原谅你,等你能化成人形的时候再跟你算账!”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你爹还告诉了你什么?”白辰蹙眉道。
本来当初何伟业向何蕊揭露自己的身份白辰就已经很不满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真的能够承受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吗?可何伟业居然说保护并不是让她蒙在鼓里,而是将事实摆在她面前。听何伟业这样说,白辰是日日提心吊胆,生怕何伟业会将契约之事也一并和盘托出,到那时候何蕊这丫头怕是要与“天真烂漫”这四字断缘了吧。所幸对契约一事何伟业对何蕊并未提一字,如此白辰才稍稍安了心,不想何蕊居然知道自己不日便可化为人形,这着实让他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这跟我爹有什么关系啊?”何蕊疑惑道,“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你既然是修行数百年的狐妖,化出人形应该只是早晚的事吧?而且我爹虽瞒着我娘,但我可是知道他这些年凭着幼时所学一直在暗地里帮乡亲们除妖灭邪,法力应该也是有一些的。我虽不懂得修行之道,但也明白遇到问题时请教比你有经验的人肯定要比自己瞎琢磨处处碰壁强,所以你呆在我爹身边绝对享了极大的好处对吧?”
“的确是这样呢……”白辰若有所思地答道。
“所以你就好好呆在我爹身边修行吧,我可是很期待看到你化成人形呢。”何蕊满怀期待道。
“嗯,一定!”没办法,只要看到何蕊那双灵动的眸子,你就会想要答应她的任何要求。
——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转眼又是几个寒暑。这是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可白辰心里却隐隐有些躁动,混杂在意识里的不安让他觉察到这一天可能并不是那么普通。
前几日因为白辰一时大意,何夫人中了寻上门来报复的马蜂精一记毒刺,幸亏白辰及时发觉赶到才没有危及性命。昨日因身体虚弱胃口欠佳便念想起了这个时节后山结的一种不知名的口味酸甜的野果来,何蕊素来孝顺,默默在心里记下,今日特特起了个大早就往后山去了。
本来白辰是想跟何蕊一块去的,但在看到还未痊愈的何夫人后便打消了念头,虽然跟何伟业定的约定是护何蕊周全,何家其余人则算是次要,何伟业也没有责怪他什么,但白辰还是有些愧疚的,要不是自己疏忽,那马蜂精也不会有机可乘。如此,白辰便老老实实地呆在何夫人房门外当了一只护门神尽心守护。想那后山平日何蕊也是常去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白辰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在打坐修炼时身体里总会出现一股莫名的力量,虽源于自身,但却无法控制,稍不留神就会与体内本在循环的力量相对冲,让自己受伤。为顾颜面,也不能去找何伟业解惑,只能是自己想着怕是什么业障来了。
心下疑惑,兼着那股不服输的劲儿,白辰便就地闭目行起功来。起初还算平静,可慢慢地,竟从心头涌起一股躁动的气息。
并不同于往日那股暴走的力量,这气息带着紧迫至极的意味,显得那样惶恐不安。
白辰睁开眼,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站起身二话不说就夺门而出冲向了后山方向。
何蕊那丫头,可能出事了。
并不是白辰可以看到或察觉到何蕊那边发生了什么危机,只是一种与契约缔结者之间的牵绊所带来的模糊的感应,甚至都可能只是错误的警报。但白辰还是马上就冲了出去,就算这只是自己因为心绪不宁而产生的错误警报,那他也要确定了何蕊确实无恙之后才能安心。
近了,那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看样子何蕊是真的遇到了危险,要快一点,不然就来不及了!
可恶,这山上的草木何时变得如此茂盛了!白辰虽已尽量压低身形在灌木中前行,但四周横生的枝杈还是阻碍着他的前进。
远远地传来一声尖叫,这让白辰的焦虑更增几分,他开始疯狂地撕咬阻挡的那些枝条,但越是焦急越是没法移动分毫。
眼中的一切突然被一层怒火笼罩,白辰一个纵身跃起,周围的枝桠仿佛受到他怒火的炙烤一般尽数折断,再也无法阻碍他分毫。
感知到何蕊所在的方向,白辰借着愈发盛大的怒意御风而行,很快赶到了山腰一处断崖边,见何蕊背向断崖正拼命挥舞手中的竹篮借以驱赶面前一大蓬黄中带黑的烟雾。白辰细细一看,发现那烟雾并不是旁的什么妖物,正是前几天被白辰赶出何家的马蜂精,想来应是当日被白辰扫地出门心有不甘,故才在今日集结一众徒子徒孙对何蕊伺机报复。
白辰平日最厌这等阴险小人的做派,现在更是怒火中烧。体内那股暴走的力量这时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一般一齐涌出,撑得白辰身体好像骤然胀大了数倍,感觉就要爆裂似的。
借着这股力量,白辰纵身一跃,挡在了何蕊面前。面对那一群聒噪异常的跳梁小丑,白辰以掌为刀,聚出风刃连斩三下,那不绝于耳的嘤嗡之声哪里还寻得到半分踪迹,只余下了那一地如烟似雾的黄黑飞尘。白辰虽不喜杀生,但对于该杀的他也是丝毫不会留情,此时眼中的狠厉绝对堪比最冷血无情的杀手。
解决了那一群麻烦,白辰才回头来看何蕊,看她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的样子不由心头一软,走到何蕊身边蹲下看着跌坐在地的她,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何蕊不答,只愣愣地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一样。
“怎么了?”白辰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戏谑之心顿起,“难不成被方才那一群嘤嘤嗡嗡的家伙吓傻了?那可不得了了!你要真傻了谁敢娶你啊?完喽完喽,你爹娘怕是要伤心死喽。”
白辰一边说还一边扶额做痛心疾首状,若是在平时何蕊这会儿早就上来与他大战三百回合了,可现在依旧只是愣愣地看着白辰,仿佛不相识一般。
“你是谁?”沉默半晌,何蕊终是出声,却说了一句让白辰始料不及的话。
“我是小白啊,蕊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白辰的声音有些发颤,伸出手抓住了何蕊的双臂,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
刚刚的化掌风为刃、蹲下身俯视何蕊,现在的伸手抓住何蕊双臂,都不是白辰可以做到的事,可他却在看到自己双手的那一刻才明了,自己已然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