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的第一个单子，是跟着家族里的长老去做的，当时我还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不懂得畏惧，觉得这世上哪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大家都是人，有什么比人还可怕的？”苏浅回忆起自己从业的最初，嘴角的笑意还是忍不住，“但是做完单子发现，到底还是人比较可怕。第一个胆子说起来很简单，就是一个人的母亲去世了，从那之后他老是遇见奇怪的事情，晚上做梦梦见还不算什么，而且一觉醒来还会看见房间里有东西，就是他母亲的模样。你说一个人怎么会对自己的母亲产生恐惧呢？就是因为怕死？他找到了苏家长老，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得到解决，说好的给我们两万块钱，在那个时候两万块可是很多的。先付了一半，到了后来那一半就没影儿了，打听了一下发现这个人搬家了。不知道说他胆小还是胆大，因为我们这一行总会有其他方法整他，整死他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所以啊，最会算计人的还是人。

        “相比而言，有些鬼魅倒是比较通情达理的。比如那个人的母亲，其实只是因为不舍得儿子，想要留在世上再多看他两眼罢了，却是被儿子当成有了坏心，甚至那个人还提出要把自己的母亲打散。你可知道打散之后，她就再也无法进入轮回了，永远消失。一个儿子，居然会存有这么狠的心思。这么多年，我碰到过形形色色的鬼魅，也有形形色色的人。最喜欢的还是鬼魅。它们不愿意离去，要么是有放心不下的亲人，要么是对于某个东西恋恋不舍，说白了就是执念罢了。肉身已经消亡，灵体的存在不过是执念在作祟。你和司陆也是如此。我见过一对夫妻，男的死在了湖里，过不了多长时间，女的也抑郁而终。自那之后总有人看见湿漉漉的脚印，听见女人在唱哀伤的歌曲，最终还是把他们两个一起带走的，不然那个女的不肯走。

        “鬼魅有时候很单纯，去除了人的复杂情感，只留下有执念的部分。我猜啊，你和司陆之前可能是非常相爱的情侣，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司陆就想要生生世世守护在你的身边。他不是不想告诉你之前发生过什么，而是那些事情在他看来都过去了，虽然也是刻骨铭心，但他不得不看好现在，尤其是是为你看好现在。你是人，或许不普通，但在其他人看来都是一样的人。你必须按照人的生活轨迹进行，司陆是担心你啊。”

        说到现在乔茵总算是真正理解司陆的意思了。

        但是苏浅这么费尽心机地说服她，也不确保她就真的能听。

        司陆刚刚告诉苏浅，如果自己真的消失了，那就让乔茵忘了他好好地生活，去找一个爱她的人，以后和那个人长相厮守，不必考虑他的事情。

        依苏浅看来，这根本不可能。

        之前乔茵就斩钉截铁地说她的生活是因为有了司陆才更加丰富多彩，因为有了司陆她才有了想去看看这世界的愿望。如若她的生命之中没有了司陆，必定如同行尸走肉一具，身死心僵。

        这世上有那么多心死了的人，司陆当真要她也成为其中一个？

        果不其然，乔茵又任性起来：“我不管，就算他不告诉我，就算我对于从前一无所知，我也不会放弃司陆。他不是怕我在这个故事里沉溺着出不来了吗？我就想问问司陆，你看不出来吗，我现在就已经出不来了啊。”

        说不清是从哪一天开始觉察到对司陆的感情。

        大概就是他不见了的日子里吧。

        每天早晨起来都感觉生命之中少了什么，心脏的跳动也没有了力气。她从睡梦里醒来，无数次发现枕头边上有了眼泪。

        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她发现对于司陆的感情不是简简单单的依赖，不是单纯的喜欢，而是发自内心的，像是被人刻在了骨头之上的，醇浓的爱。

        两个人的生命早就捆绑在一起了，没有他就没有自己。

        离了司陆她也可以生活，但是那是低质量的，她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有了司陆之后，她想过很多很多，想让自己以后的生命更加精彩。

        乔茵低声又说：“司陆啊，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完全剥夺我的欢乐，那就是你。如若你非要我把过去发生的一切彻底忘记，甚至把你也忘记，那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放心吧，我不会让司陆消失的。”苏浅看出了乔茵眼中的黯淡神色，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虽说经历过许多的悲欢离合，但到了现在苏浅的心还是柔软的，再次看到人与灵之间的感情，还是会忍不住去帮助。

        八百二十七年。

        这是司陆存在于世上的时间。

        那么长那么久，我就不信，你的故事里，没有我的存在。

        眨眼之间就期末考试了，在这期间季深也会和她有所联系，起初两个人还会聊来聊去，但是到了后来就成了大白话。

        好像按照惯例问个好就可以把事情说完了。

        季深觉察到了什么，追问之时乔茵只说即将期末考试，太忙了，说家里给了很大的压力，她必须好好学习。

        这……可是瞒不过季深。

        这段时间乔茵和苏老师的来往比较密切，同学们只当乔茵前段时间学习不好，老师在加紧催促她的功课，也都没有多想。

        这天两个人又在一起吃饭。

        玻璃窗之内，乔茵的脸上绽放出纯洁无暇的笑颜。

        很久没有看见过她的笑容了。

        季深站在距离乔茵三米远的地方看着她，唇边不自觉地挂上一抹笑容，却在某一个瞬间，触碰到了投射过来的苏老师的目光。

        苏浅读到了满满的戒备。

        她继续不动声色地吃饭，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等两人吃完饭出了门，迎面便是撞上了季深。

        “是你啊。”乔茵第一眼竟然没有看出来他，现在的季深比之前长得帅气了也高了，衣着整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的身上，还有一种令人着迷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