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自动登录 忘记密码? 注册用户
第十三章 助人为乐
小说名称:《梦啼婆罗岸》 作者:石虱子3 字数:5031 更新时间:2018-09-03 10:52:18
    此次乡试,乃是为了考取举人之名,中举之后就具备了做官的资格,也可以进一步考取进士。千古读书人十年寒窗就是为了考取功名,浍集书院的学子也不例外。

        公孙濳的同窗中那些具备考试资格的,均报名科考。他们一个个闭门读书,甚是刻苦。裴仲文是寒门士子,考取科举于他就像鲤鱼跳龙门,自是废寝忘食不在话下,此次科考,就连一向偷懒耍滑的苏叔仪都被拘在书房,而公孙濳却因父亲的阻止无法科考,他心烦意乱,好像天下人人皆忙,独有他如一闲人,无所事事。

        公孙濳无事可做,往那汭南城中游去,看街市繁华,瓜果飘香,自公孙一家迁往汭南已经十余年,汭南今日已经和当年大有不同,早已不是当年北定人称的南夷之境了。

        公孙濳飘飘荡荡,不自觉地又往那城中书铺走去,书铺的老板早已经对他父子二人熟悉不过,远远就招呼道:“公孙公子,小店新到一批太学批注,对考试大有帮助,可要进来看看?”

        公孙濳笑着摇头道:“改日再来,改日再来”,他看着这书铺,恼恨自己怎么无缘无故就走到了这,那店铺老板想必不知他没有报名。公孙濳快步走过书铺,如今他见书就烦。

        公孙濳疾步行走,却忽然见那小巷中步出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那人胼手胝足,污泥盖身,应该是吃了什么苦头。他伸手到公孙濳面前,哀求道:“求公子帮帮忙吧。”

        “老伯从哪里来?怎么这副样子?”公孙濳奇问,这汭南地处南镜,土壤肥沃,百姓于吃上少有发愁,公孙濳还未见过流民。

        “公子,我是从北边来的,因天旱歉收,不得已逃到南边来投奔亲戚,如今已经饿了三日了。”那老头欲泣。

        “北边旱了?”公孙濳默默想到,然后连忙掏出钱袋,取了几枚铜钱,放在老头手中,说道:“老伯赶紧去买点东西吃吧。”

        那老汉接过铜钱,躬身谢道,泣说:“公子好人有好报,可怜我还有妻子孙儿在破庙中,今日吃饱了,明日不知怎么上路啊。”

        公孙濳一听,想到他如此年迈,还带着老妻幼孙,连忙从钱袋中掏出一锭银子,说道:“这点银钱,老伯拿去安置家人吧。”

        “谢谢公子”老汉说道:“公子真的是好人,我要带着家人去山中的坡头村,路途遥远,能不能跟公子借点盘缠,等我找到亲戚,一定来还公子钱财。”

        “这”公孙濳掂量着袋中的银钱,想着这是母亲让他采买物品的钱,可是他见那老头状况凄惨,于是答道:“好吧”,预备将银钱全部取出。

        “不可”一阵男声传来,只见苏叔仪从书铺中奔来,说道:“不可”。

        苏叔仪与公孙濳同岁,如今也年逾十七,他与公孙濳一般身高,风流倜傥,面如朗月,端是一副富家贵子的模样,只见他从书铺中出来,伸手阻拦了公孙濳预备借给老头的钱。

        “你不知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投奔的亲戚是哪家人,怎么可以将银钱全部借给他。”苏叔仪对公孙濳说道,然后转头盯着那老头,端详老头的面貌,问道:“你要投奔的亲戚叫什么名字?”

        “嗯”那老头缓缓说道:“坡头村的张大牛,他是我的妻弟,求公子行行好,帮我一次,请公子留下姓名,我两日后一定来还公子的钱。”老头见苏叔仪不好招惹的模样,哀求公孙濳。

        公孙濳看他这幅吃了苦的样子不死作伪,想到人家从北边千里迢迢来到汭南,于是只留下钱袋,将银钱全部放到老头手中,说道:“我的姓名不重要,老伯还是赶紧找到亲戚安顿下来,你若要还钱,两日后还来此处就行了。”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那老头恨不得跪下来叩谢公孙濳。

        苏叔仪无奈地看着好友上当受骗,待那老头走后,气呼呼地对公孙濳说道:“你啊,就这么随便把银钱给了,也太好骗了。”

        公孙濳看他生气的模样,双颊都气红了,连忙伸手拍了拍苏叔仪的肩膀,说道:“叔仪你别气了,他那样子确实是长途赶路吃了苦的,若他不是骗子,我却不帮他,岂不是要间接地害人了吗?”

        苏叔仪懒得理他,径自往书院走回去,公孙濳连忙跟上,与他赔罪,说道:“叔仪,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我上当被骗。”

        “哼”苏叔仪瞪着公孙濳说道:“我是枉做小人,公孙大公子心地仁厚,只有我小肚鸡肠”

        苏叔仪说完,回头望着公孙濳说道:“你诗书、武艺都强过我,但是师父过路阴阳之法,你却丝毫不懂。”

        “这与过路阴阳之法有什么关系?”公孙濳疑惑,他见到苏叔仪肯与他讲话,连忙赔笑道:“师父也说过,这阴阳之法需要有天分的人才能学会,我比不上叔仪你有天资。”

        苏叔仪气道:“什么天资,不过是你不信这个,不愿好好学罢了。”然后又说:“你没见那老头贼眉鼠眼,目光闪烁吗?他是吹火口加鸡嘴耳,不可相信,今日滕蛇为用,不利为水,坎卦为水,显然你要被骗上当。我想救你也救不得。”

        公孙濳听他絮絮叨叨一大堆,心中无奈,叹道:“我于这阴阳之学不通,只是不想袖手旁观,错过一次帮人的机会。”

        苏叔仪听他说完,反倒笑了,说道:“你在读书上有才,于俗事却不精明。好吧,两日后我陪你一同过来,看那骗子怎么还你银钱。”

        公孙濳看他还是坚称那老汉为骗子,也不争辩,看他手中提着包裹,又从书铺中出来,于是问道:“你刚才在书铺买了什么书?让我瞧瞧。”

        苏叔仪听他问话,神色微变,强作镇定,说道:“不过是些经史讲义,没什么好看的。”

        “你定是又买了些志怪杂书。”公孙濳说道:“秋闱临近,叔仪你还是收收心,好好准备科举吧。”

        苏叔仪听他又说那些让他好好读书的话,说道:“公孙你与我相比,倒是更像我爹的亲儿。你们俩整日都把读书挂在嘴边。听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苏先生博学多才,饱满锦纶,他是我的授业恩师,学生肖似师父,有何不可。”

        “是是是”苏叔仪满口答道,忽然想起公孙濳不在乡试名单上,于是问道:“对了,公孙你怎么不考秋闱乡试?”

        公孙濳无法,只得将父亲公孙巽亲自去到州府将他从报名表上除名的事情说了。

        “爹爹阻我,说要让我如他一样,做个授业先生,不要科考。”公孙濳黯然道。

        哪知道苏叔仪听完,拍手称赞,叹道:“公孙夫子实在是真正大智慧人,那四书五经有什么意思,去到官场束手束脚,我爹若有他半分高见,也不会逼我科举了。”

        “你”公孙濳看苏叔仪一副羡慕的模样,口中说不出话,心中想道:怎么忘了他是天下第一不爱读书人,我这烦忧他倒觉得是好事了。

        二人相伴回家,路上嬉闹,倒叫公孙濳暂时忘了心中的烦闷。

        自那日将银钱借与流民之后,已经过了两日。

        书房内,公孙濳凝神练字,他摒心静气,但是落笔却不成形,无法将一篇《上林赋》写得行云流水、雄大壮阔。

        原来是那隔壁房中,屡屡传来声响,公孙巽此刻正在教导首次下场参加院试的二儿子公孙斐。

        公孙濳忆起三年前他参加院试时,父亲不闻不问,但是此次对二弟就勤加关怀,二弟公孙斐今年还不及十岁,还是孩子心性,他参加院试不过是走马观花而已。

        公孙濳心中不平,索性将笔洗了,拿起章炎平送给他的棠溪剑,来到院中,劈、砍、崩、撩、扫,各种剑招一气呵成,刚柔相济,行云流水间将一套焸阳剑法耍得矫若游龙,剑似飞凤。

        只是招法狠厉,未免显得有些急促了,泄露了他此时烦闷的心情。

        公孙夫人在院中静静观赏大儿子练剑,待他收招,便呼唤到:“濳儿”。

        公孙濳听到母亲呼唤,收起剑,来到齐氏面前,喊道:“母亲”

        公孙夫人微笑着举起手间的树苗,说道:“我要在院中种些花草,你帮帮我可好?”

        “好”公孙濳收起长剑,挂在腰间,弯下腰身,拿起地上的锄头,跟着公孙夫人来到院中一片小空地上。

        “好了,就在这里。”公孙夫人说道:“濳儿在这里挖几个坑吧。”

        公孙濳依言,三两下就挖了坑,公孙夫人将树苗递给公孙濳,要他将树苗种挨个种下。公孙濳一一照做了。

        “这个土要夯实一点,你再用力踩一下,给它浇灌水,水要细细的浇。”公孙夫人指着一棵幼苗说道。

        公孙濳细心地做了。

        公孙夫人又拿来一枝树枝,说道:“这个不需要仔细栽种,你随意插进土里就可以了。”说完,将那树枝递给公孙濳,自己又亲自拿着一节树枝插进土里。

        公孙濳接过树枝,光秃秃的,根本没有根须,于是好奇问道:“母亲,此木没有根须,只是一截枝丫,怎么成活?”

        公孙夫人笑了,说道:“此树名为蕲木,只要一截树枝随意插进土中,自然能长出根须来,扎根土壤。”

        公孙濳闻言,惊道:“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好养活的树木。”

        “那可不是,自然造物,万般式样,这蕲木能坚强存活长成参天大树,因它先天条件就比别的树种好些。”公孙夫人说完,又指着刚才栽种的树苗说道:“此树就不一样,它先天不良,资质不善,稍不留神就会死去。所以农人种植时格外注意它一些。”

        公孙濳听着母亲的话若有所思。

        “农人心中,这两种树木不存在高低贵贱之分,只是根据他们不同的天性来种植而已。”公孙夫人再道。

        公孙濳此时已知母亲话中有话,说道:“濳儿知道了,濳儿不该怀疑父亲对我和二弟有轻重之分。”

        公孙夫人闻言,笑了,为他整理衣襟,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大儿子,欣慰地说道:“濳儿长大了。”

        “只是,父亲为何不让我参加乡试呢?”公孙濳将心中的疑问说出。

        “这个”,公孙夫人略有迟疑,思量一会,说道:“濳儿你告诉母亲,你为何要参加科考?”

        “这天下间哪个学子不想参加科考?”公孙濳毫不迟疑地答道。

        公孙夫人却问:“那濳儿你是为了什么?为了升官发财?为了功名利禄?还是为了名垂千古?”

        公孙濳垂下脸来,说道:“濳儿没有想过,但绝不是为了功名利禄。”

        公孙夫人笑了,说道:“若你到了及冠之年,还想参加科举,父亲母亲一定不会拦着你。”

        闻言,公孙濳笑了,说道:“谢谢母亲”。

        齐氏见他展露笑颜,一扫颓废,也露出淡淡的笑来,但那笑容背后又有隐隐担忧,只是一晃而过,公孙濳并未注意,他还沉浸在自己将来可以参加科举的喜悦之中。

        午后,苏叔仪来到公孙家小院,进了门就大呼:“公孙、公孙”。

        公孙濳听见,出了大门来迎,问道:“叔仪,何事?”

        “何事?”苏叔仪气道:“你不会忘了吧?今天是约定之期啊。”

        公孙濳闻言,问道:“你我约定了什么?”

        “走、走、走”苏叔仪拉着公孙濳出了院子,说道:“我俩不是赌了那骗子会不会将银钱还给你吗?”

        公孙濳被苏叔仪拖着,往那汭南城里走去,他边走边说:“我既不留姓名,就已经做好收不回的准备了。”

        苏叔仪问道:“就是说你也认同我的话,那老汉是个骗子咯?”

        “也不一定,人家只是一时困顿”公孙濳说道:“他今日若不来还,大半也是因为遇到了什么难事。”

        “哼”苏叔仪说道:“你定是认同了我,心知那人是个骗子,此刻找个台阶来下。不行,不行,你我既有分歧,定要分个真假来。”

        公孙濳无法,跟着他匆匆疾行,往那汭南城书铺的小巷中走去。

        二人行到书铺附近,远远就见两日前那衣衫褴褛的老汉站在巷中,他今日已经收拾一新,布衣芒鞋,不似流民了。

        老汉左右四盼,远远看见公孙濳与苏叔仪,就迎了上去。

        “公子,公子”老汉喊道:“公子今日让我好等啊。”

        公孙濳见他已经改作一新,笑道:“老伯可是已经找到亲戚,安顿好家人了?”

        老头闻言双眼闪烁了一下,堆笑道:“正是,多谢公子两日前借我盘缠,今日特来还给公子。”说着,将银钱递上,说道:“十两二钱,不多不少,公子清点一下。”

        苏叔仪自见到老头就觉得不可思议,如今见他真的来还钱,更是诧异,他一把接过老头递给公孙濳的银钱,一一数了,暗道:“还真是十两二钱,卦象怎么会失灵?”

        公孙濳心下觉得人家既然能够遵守诺言,定是讲信用的人,这银钱肯定是一分不少了。他于是问道:“老伯以后可是要留在坡头村生活了?”

        老头闻言,尴尬答道:“是啊,暂时也这么过着吧,如果北边光景好了,再回去。”

        “嗯”公孙濳心下高兴,幸亏自己当时没有袖手旁观,他见那老头脖上有一块淤青,好像受过重击,于是问道:“老伯脖子上的伤不要紧吧?”

        那老头闻言,匆匆将脖上的伤掩去,堆笑道:“不要紧,不要紧,既然银钱公子已经收了,那我就告辞了。”

        “告辞”公孙濳说完,老汉急急得走了。

        “哎,怎么走了?”苏叔仪回过神来,预备去追。

        “你追人家做什么?”公孙濳问道,又说:“看吧,人家就不是骗子。”

        “不对,他虽是逃难来的,但确实是想骗了你银钱不还的,据阴阳之法推算,你是要破财的,怎么他居然会还你钱呢?”苏叔仪疑惑。然后,蹲下身来,在那小巷之中,捡起石头、木块,起卦推算。

        “叔仪你还是收收心在读书上吧,不要沉迷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师父也说这阴阳之法高深莫测,他只能在行走江湖的时候破些迷阵,你却用来推算人事,当心着魔。”公孙濳也蹲下身来,担忧地对好友说道。

        苏叔仪推算不出,只得站起身来,用脚踢了那卦象,垂头丧气地与公孙濳回家去了。

        还了公孙濳银钱的老汉,急急地出了城,却不是往坡头村的东边去,而是往西走了。他的确是流民不假,但根本没有老妻幼孙,原是看公孙濳面相良善,打算骗些银钱,在这边置地过活。

        哪知道昨夜遇到一位黑衣蒙面女侠,将他毒打了一顿,警告他若是不还银钱就要了他的小命,于是他只得凑了钱财在这汭南城里等待债主,将银钱还了。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老头望天长叹。